2011全美最暢銷奇幻新人王      中文版首集連續八週高踞誠品書店暢銷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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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鋼鐵德魯伊2:魔咒

作者:凱文.赫恩(Kevin Hearne)

定價:280元

ISBN: 9789863190950

出版日期 :2014年6月25日

博客來    金石堂      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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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當你動手殺神之後,就會有人想要和你談談。帶著「弒神者」人壽險專案上門的超自然保險業務員,或宣稱要出租「防神」護甲和防異界怪物房屋的傢伙。不過最難以忽略的仍屬其他神了。他們首先想要恭喜你達到這種成就,其次會警告你不要對他們做出這種惡作劇,最後再建議你去殺掉他們的死敵—當然,完全當作惡作劇。

打從我幹掉不只一個,而是兩個圖阿哈‧戴‧丹恩—並將其中較為強大的神送入基督教地獄—的消息在各個文化的萬神殿裡傳開以後,來自世界各地大多數信仰體系中的權貴、信差、使節就不斷跑來拜訪。他們全都要我不要找他們麻煩,然後去找其他神麻煩,而萬一我成功幫他們解決這些糾纏多年的永恆宿敵,我就會獲得遠遠超乎想像的獎賞……吧啦吧啦吧夫呀克。

就像英國人常講的,所謂的獎勵只是一大坨大便。凱爾特神話中的詩歌、火焰、鍛造之神布莉德,承諾過在殺死安格斯‧歐格後會獎勵我,但是死神把他拉入地獄已經三個禮拜了,布莉德完全沒有聯絡我。世界上其他文化的神都來找我聊天,但我自己文化的神呢?只有蟋蟀唧唧叫而已。

日本神要我去惡搞中國神,中國神也要我惡搞日本神;俄羅斯古神要我去對付匈牙利神;希臘諸神基於奇特的自我厭惡與強烈的嫉妒心態,而想要我解決模仿他們的羅馬諸神。目前為止,最詭異的就是復活島的那些傢伙,要求我處理西雅圖境內一些腐爛的圖騰柱。不過所有神—至少感覺像是所有神—都希望我一有空就去幹掉索爾,我想全世界都已經受夠他的惡作劇了。

最早要我去幹掉索爾的就是我自己的律師,李夫‧海加森。他是個來自冰島的老吸血鬼,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崇拜過索爾,不過始終沒告訴我為什麼現在如此痛恨對方。李夫幫我處理法律事務,經常和我練劍,偶爾會把我的血當作酬勞來喝。

薩溫節隔天晚上,我發現他在我家前廊上等我。當晚坦佩的氣溫微涼,而我因為有太多事值得感激而心情大好。前一天晚上,美國小孩都忙著玩萬聖節的不給糖就搗蛋;我則花了很多心思舉行私人儀式,崇拜莫利根和布莉德,而且我很高興多了一個學徒可以分享這個夜晚。關妮兒自北卡羅萊納州趕回來參加薩溫節,儘管兩個人算不上是德魯伊教派,那依然是我數百年來過得最愉快的聖夜。我是世界上唯一真正的德魯伊,想到在獨自行走人間這麼久之後又有機會成立新的德魯伊教派,就讓我心中充滿希望。所以當我下班回家,看見李夫在前廊上以正式禮儀向我打招呼時,或許反應得有點太過熱情了。

「李夫,你這個恐怖的混蛋,最近他媽的過得如何?」我一邊咧嘴而笑,一邊停下腳踏車。他揚起眉毛,透過長長的北歐鼻子看我,我發現他大概不太習慣說話這麼隨便。

「我不是混蛋。」他有點狡猾地回應道:「恐怖我就認了。雖然身體無恙……」他嘴唇微微上揚,「我承認我沒有像你這麼快活。」

「快活?」我揚起眉毛。李夫曾要我在他做出任何透露自己實際比外表老多了的行為時提醒他。

顯然當時他不想被我糾正,大聲吐氣藉以表示不耐煩。我認為他有這種反應很有趣,因為他沒必要呼吸。「好吧。」他說:「那就說我沒這麼快樂吧。」

「李夫,除了我們這些老不死的,現在沒人這樣說了。」我將腳踏車靠上前廊欄杆,然後踏上三級台階,在他身邊坐下。「你真該花點時間融入現代生活。擬定一個計畫。流行文化改變的速度比較快,現在和中古世紀大不相同,教堂與貴族不能繼續阻礙進步。」

「好吧,既然你是走在時代精神鋼索上的特技演員,那就教教我吧。我該如何反應?」

「首先,別說『無恙』,現在也沒人這麼說話了,大家都會說:『我很好。』」

李夫皺眉。「但那不合乎正式文法。」

「這些人根本不在乎正不正式。你可以告訴他們不該把形容詞當副詞用,他們就會厭惡地瞪著你。」

「看來他們的教育體系遭受了重大的挫敗。」

「可不是嗎?所以你剛剛應該要說:『我沒你那麼開心,阿提克斯,不過我很淡定。』」

「我很『淡定』?這是說我無恙—或照你的說法,我很好的意思?」

「沒錯。」

「但是這種說法根本沒有意義!」李夫抗議。

「這是流行用語。」我聳肩。「你想要的話就繼續過時吧,但如果你堅持使用十九世紀用語,人們就會開始把你當成恐怖的混蛋。」

「他們一直都當我是恐怖的混蛋。」

「你是說因為你只會在夜間出沒,而且還吸他們的血?」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一點也沒錯。」李夫說,毫不在乎我的取笑。

「不,李夫。」我非常嚴肅地搖頭,「他們未必會看出那些事實,就算看得出來,也是一段時間過後的事情了。這些人認為你很恐怖,是因為你講話的方式,還有行為舉止。他們看得出來你不屬於這個時代。相信我,那和你的膚色看起來像半脫脂牛奶沒有關係,太陽谷裡有很多人都害怕會得皮膚癌。問題在於你一開口說話,人們就會開始害怕。因為他們會發現你很老。」

「但我本來就很老,阿提克斯!」

「而我至少比你老一千歲,你忘記了嗎?」

沒有必要呼吸的古老吸血鬼神情疲憊地嘆了口氣,「不,我沒忘。」

「很好。別向我抱怨年紀大的事情。我和這些大學生混在一起,而他們完全不會懷疑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以為我的錢是繼承來的,或是信託基金,而他們想要跟我一起喝酒。」

「我覺得大學生都活力十足。我也想要和他們一起喝酒。」

「不,李夫,你想要他們的血,而他們能潛意識察覺這一點,因為你渾身散發出一股獵食者的靈氣。」

他掃開那副怕老婆的表情,突然抬起頭來看我。「你說他們不能像你那樣察覺我的靈氣。」

「不,他們在意識層面無法察覺。但是他們會察覺到你的不同,主要是因為你對事物不會產生該有的反應,行為舉止也不符合你的外表年齡。」

「我看起來幾歲?」

「呃,」我打量他臉上的皺紋,「你看起來將近四十。」

「有那麼老?我是快三十歲的時候變成吸血鬼的。」

「那個年代日子比較苦。」我再度聳肩。

「我想是。如果你能夠騰出一個小時,我是來找你聊聊那個年代的。」

「是呀。」我兩眼一翻道:「先讓我去拿我的沙漏和詭異的抽菸夾克【註一】。聽聽你在說什麼,李夫!你究竟想不想融入現代社會?騰出一小時?現在有什麼人會說那種鬼話?」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人這麼正式!你可以說『如果你有空』就好了,喜歡的話也可以說:『如果你沒什麼事情的話。』」

「但我比較喜歡在抑揚格後接上像『騰出一個小時』這種抑抑揚格【註二】—」

「看在地下諸神的份上,你用無韻詩體來進行日常生活對話?難怪你沒辦法和女學生聯誼會的女生聊上半小時!她們習慣和兄弟會的男孩講話,不是莎士比亞學者!」

阿提克斯?你回家了?」我的愛爾蘭獵狼犬歐伯隆,透過我們分享的連結直接與我的內心交談。他大概就在門的另外一邊聽我們說話。我請李夫先等我和他說句話。

「對,歐伯隆,我回來了。李夫正在前廊上展現他的年紀。」

「我知道,我剛剛就聞到他的味道了。聞起來像是死亡古龍水還是什麼的。不過我遵照你的吩咐,沒叫。」

「你是頭好獵狼犬。想出來和我們混嗎?」

「當然!」

「我先警告你,可能會很無聊。他想要跟我聊點事情,而他看起來比平常更陰沉、更像北歐人。無聊程度可能直逼史詩級。」

「沒問題,你可以一直幫我搔肚子,我保證不會亂動。」

謝了,老兄。我保證等他離開,我們就出門跑跑。」我打開前門,歐伯隆一躍而出,完全不管自己搖個不停的尾巴一直敲到李夫的手臂。

等這死人說再見後,我們就去鎮湖走走,然後去魯拉布拉。」他說的是我們最喜歡的愛爾蘭酒吧,不過最近我被禁止去那裡消費。

「魯拉布拉的經理還在氣我搶走關妮兒。她是他們最好的酒保。」

「還在氣?那事情都過好久了。」

「才過三個禮拜。」我提醒他,狗沒有什麼時間觀念。「我會讓你去高爾夫球場跑跑,你可以留下所有你抓到的兔子。躺下來讓我幫你搔肚子,我得和李夫聊聊。」歐伯隆立刻照做,在我和李夫的椅子中間重重躺下,弄得前廊的木板嘎吱亂響。

「這樣最棒了!沒什麼比搔肚子更棒的事了。或許除了法國貴賓犬之外。記得菲菲嗎?歡樂時光、歡樂時光。」

「好了,李夫,現在他是快樂的獵狼犬了。」我一邊說,一邊搔著歐伯隆的肋骨。「你想聊什麼?」

「頗為簡單。」他開口,「但是就和所有簡單的事情一樣,其實極其複雜。」

「等等,你用太多副詞了。全部都用『真的』和『非常』來形容就行了。」我建議。

「我寧願不要,請你見諒。既然我不必在你面前掩飾本性,我可以用喜歡的方式說話嗎?」

「當然。」我說,忍住不提他該多用點縮短形【註三】的想法。「很抱歉,李夫,你知道我只是想幫點忙。」

「我知道,而且很感激。但是在不挑剔我用字遣詞的情況下都已經很難講這件事情了。」他深深吸了一大口不必要的空氣,接著閉上雙眼、緩緩吐氣,看起來彷彿正在取得中心自我、尋找查克拉點。「我基於許多理由需要你的幫忙,而你也基於許多理由應該幫助我,不過那些都可以先等一等。我先簡短說說—」他說著張開雙眼轉過來看我,「我要你幫我殺了索爾。」

哈!叫他去排隊!」歐伯隆說。他發出聽見特別有趣的事情時會發出的嚓嚓聲響。謝天謝地,李夫看不出來我的狗在嘲笑他。

「嗯……」我說:「索爾顯然很容易激發殺意。過去這兩個禮拜以來,你並不是第一個要我去殺他的人。」

李夫立刻說:「這就是你應該同意幫忙的眾多原因之一。會有很多人願意提供必要的幫助,而在事成之後,你會擁有很多心存感激的仰慕者。」

「失敗的話,會有很多人為我哀悼嗎?如果有這麼多人仇視他,為什麼到現在還沒人幹掉他?」

「因為『諸神的黃昏』【註四】。」李夫顯然料到我會提出這個問題,回答:「這則預言讓所有人都怕他,也讓他狂妄自大得人神共憤。根據他們的說法,如果世界末日預言裡有他一份,那顯然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都沒人動得了他。但那根本是鬼扯淡。」

我微笑。「你說諸神的黃昏是鬼扯淡?」歐伯隆又發出了幾聲愉快的聲音。

李夫不理會我,繼續說下去:「不是所有末日預言都會成真,就像如果真有創世神話的話,只有一個創世神話可能是真的。我們不能因為我祖先那些冰封的腦袋夢到了什麼遠古神話就綁手綁腳,我們現在就能改變這種情況。」

「聽著,李夫,我知道你準備好了一篇講稿來說明我應該做這件事的理由,但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它們。我就是不認為這是我的責任。安格斯‧歐格和布雷斯都是主動上門找碴,而我只是解決他們開啟的爭端而已。而且,你知道,本來死的也很可能是我—你當時不在場:我差點就被幹掉了。我想,你見到這個了?」我指向我畸形的右耳。一頭看起來像鐵處女合唱團吉祥物的惡魔咬掉了它,而我只能夠重新長出來一團亂七八糟的軟骨。(我已經有抓到自己在唱「不要總是浪費時間在尋找那些虛耗的耳朵」【註五】了。)

「我當然有看到。」李夫回道。

「我運氣好,只受了這點傷。儘管除掉安格斯‧歐格沒有讓我付出慘痛代價,這事卻讓好幾個不客氣的神找上門來了,而這還只是因為我依然是個小角色。如果我除掉了索爾這種大人物,你能想像剩下的那些神會有什麼反應嗎?他們會為了解除威脅聯手除掉我。再說,我認為根本不可能殺得掉索爾。」

「喔,絕對有可能。」李夫說著揚起一根手指,朝我搖了搖,「北歐諸神和你們的圖阿哈‧戴‧丹恩很像。他們擁有永恆的青春,但是殺得死。」

「最初是這樣,沒錯。」我同意,「我讀過古老典籍,也知道你想殺的是版本1.0的索爾。但是你知道,現在外面已經有好幾個版本的索爾了,就像有好幾個凱歐帝、耶穌、佛陀,以及貓王一樣。我們可以入侵阿斯加德【註六】,殺掉索爾1.0,接下來,如果從其他北歐諸神手中逃出生天的話,我們很可能會在回到米德加德【註七】後,像兩個壞蛋一樣被漫畫版的索爾天譴而亡。你有想過這一點嗎?」

李夫看起來非常困惑。「索爾有漫畫?」

「有呀,你怎麼會不知道?還有一部根據漫畫改編的電影。在美國這裡,他算是英雄人物,和原始版本的那個混蛋差得遠了。除非你自己吸引他的注意,不然他不會來找你,但是入侵阿斯加德大概很快就會引起他的注意了。」

「嗯。如果我能夠組織個攻擊阿斯加德並且保護我們回米德加德的團隊,你會願意參與這項行動嗎?」

我緩緩搖頭。「不,李夫,我很抱歉。我能活這麼久的原因之一,就在於我從來不和雷神正面衝突。這是很棒的生存策略,而我打算一直奉行下去。但如果你打算組織這種團隊,我建議你別找洛基。他會假裝加入你們,然後一有機會就去向奧丁抖露一切,到時候整個北歐萬神殿都會帶著木樁追殺你。」

「在現在這種形勢下,我寧願面對那種情況,也不要繼續和他活在同一個世界。我要復仇。」

「你到底要復什麼仇?」通常我不會刺探吸血鬼心意,因為他們太好猜了:唯一能讓他們興奮的就是權力與地盤。不過他們很喜歡被追問,這樣他們才能透過不理不睬不回答來營造神祕感。

李夫沒有機會回答我,雖然有那麼半秒鐘,他看起來一副想要回答的模樣。正當他張口欲言時,目光下移到我喉嚨下方的寒鐵護身符上,而我也在此時開始感到鎖骨之間溫度上升—甚至有點灼燒感。

「呃⋯⋯」這可能是李夫這輩子最口齒不清的時刻,「你的護身符為什麼在發光?」

我感到溫度如同八月早晨的水星般急速飆升,頭皮上冒出斗大汗滴,耳中傳來我的皮肉如同培根般燒焦的滋滋聲響。儘管本能地想要扯下護身符丟到草坪上,我還是壓抑下這股衝動,因為這塊悶燒的寒鐵—魔法的反面—就是唯一保住我性命的東西。

「我被魔法攻擊!」我緊握椅臂、指節泛白,專注於阻隔痛楚,透過緊咬的牙關說道。我這麼做並不只是要叫慘叫的神經閉嘴;如果讓痛楚征服,我就完了。痛楚是最容易刺激爬蟲類腦的感知,而一旦爬蟲類腦被喚醒,它就會開始封閉大腦皮層中的高階功能,讓人失去理智,除了本能性的反抗或逃跑外完全無法運作——這會讓我無法正常溝通、讓李夫了解現況,以免他錯過明顯的事實:「有人要殺我!」

 

註一:抽菸夾克(smoking Jacket)是十九世紀中期流行的長襬外套,燕尾服的原型。和沙漏一樣,過時了。

註二:抑揚格(iamb),詩歌的音步單位,在短或弱的音節之後,跟著一個長或強的音節。抑抑揚格(anapaest)則是三個音節,呈現短(弱)——短(弱)——長(強)。

註三:縮短形(contractions),英文口語或信件會為了簡明,縮減掉單字或片語中幾個字母的用法。例如:將will not簡縮為won't。

註四:諸神的黃昏(Ragnarök),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末日,包括索爾在內的許多重要神祇戰死,世界滅亡。不過倖存的神祇與人類將建立起新世界。

註五:語出鐵處女合唱團的歌曲〈虛耗的光陰〉,不過把光陰(years)換成了耳朵(ears)。

註六:北歐神話中,構成世界的世界之樹(Yggdrasil)支撐著三層共九個國度,其中阿斯加德(Asgard)為神域。

註七:米德加德(Midgard),北歐神話中的人類世界,世界樹上的九個國度之一。

 

 

   第二章

 

李夫伸出獠牙,自椅子上跳到我的前庭邊緣,利用所有感官在黑暗中搜尋攻擊者。歐伯隆也跳起身來,朝黑夜嚎叫,以最具威脅性的模樣恐嚇外面的敵人。

我已經知道他們絕對找不到敵人,這是遠距離攻擊。

「女巫!」我在護身符持續灼燒胸口時噴著口水說道。魔法攻擊已經結束,紅光開始黯淡,但我還是一直嗅到身上的燒烤味。封閉痛楚和修復融化的皮膚迅速吸乾我的備用魔力,於是我掙扎起身,踉蹌地走下台階來到草坪上,踢掉涼鞋吸取大地的能量。我彎下腰去,雙掌抵住膝蓋,想讓護身符垂在脖子下方,不要接觸皮膚,但它保持在原位—融入我的肉裡了。不妙。

「我同意你遭到女巫攻擊,但是除了本地女巫外,我沒有感應到外來者。」李夫一邊持續搜索敵蹤,一邊說道:「話說回來,既然你巧妙地將話題轉移到女巫身上—」

「我剛剛是在做這件事嗎?」我緊繃著臉說:「巧妙地將話題轉移到女巫身上?因為我以為我是在做其他事,像是讓女巫烤焦我的屁股。」

「不好意思。我絞盡腦汁想找恰當的說法,但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我今晚造訪也是為了公事,就是要通知你瑪李娜‧索可瓦斯基已經同意你上次開出的條件,沒有增修任何條款。只要你有空,她就可以簽署互不侵犯協議。」

「是喔,好吧。」我皺起眉頭,拉扯護身符上的銀鏈,將它拔離胸口,外帶一層焦黑的皮膚。「眼前的事情明白表示她所謂的互不侵犯是在說謊,不是嗎?」

「不是。」李夫搖頭,「她不可能在即將與你講和的此刻做這種事。」

「或許這才是最完美的時機。我們還沒簽署任何協議,這讓她排在我的嫌犯名單上很前面的順位。」瑪李娜是自稱曙光三女神女巫團的波蘭女巫團新任領袖,自八○年代開始就宣稱東谷—當地人對包含坦佩、梅沙、史考特谷、錢德勒,以及吉爾伯特等城市在內的區域總稱—是她們的地盤;當時我還沒搬來這裡。九○年代末期,我剛搬來此地時,她們基本上沒來管我;畢竟,我只有一個人,而且沒有展露任何敵意,看起來也沒多少實力,只是個天賦異秉的藥草師。我們一直滿足於和平共處,直到雙方利益出現分歧:她們想要幫助一個想殺我的神(我原先以為她們的報酬是進入提爾‧納‧諾格的權利,後來才知道是讓她們在馬‧梅爾置產),而我想要繼續活下去。直到當時,她們才發現自己大大低估了我的實力。從前她們女巫團共有十三名成員,其中六個在試圖殺我時死亡,儘管瑪李娜一直在講些鴿子和橄欖枝的話,我還是認定她一有機會就會幫姊妹復仇。

「我誠摯希望你不會提議要我去拜訪她。」李夫冷冷地說。

「不、不,我會親自去拜訪她。」

「你讓我放下心口大石了。對了,你那個愛管閒事的鄰居正在偷看我們。」

「你是說山莫建先生?」

「就是他。」我微微側頭斜眼看向馬路對面。我看見有兩片百頁窗葉分得比其他窗葉開一點點,而窗葉之間的陰暗縫隙後,無疑就是我心腸惡毒的鄰居那雙黑暗的眼睛。

「你沒有,呃,在他身上聞到什麼不同的味道,是吧?」我問李夫。

「如何不同?」我的律師問。

「沒有妖精的氣味?沒有惡魔的氣味?」

李夫挖苦地搖頭輕笑,「你的偏執妄想永遠深不見底。」

「希望如此,萬一見底了,我可能就會碰上意外。他聞起來像什麼味道?」

李夫神色厭惡地皺起鼻頭。「像是搭配便宜淡啤酒的芥末辣醬熱狗,血裡充滿油脂與酒精。」

「哇,我以為他的嗅覺沒有那麼靈。」歐伯隆說。

「這樣聞血的味道提醒了我今晚還未進食。」李夫說:「所以既然工作已經做完了,我想我就留你一個人繼續自我醫療和獵捕女巫。不過在我離開之前,可以請你至少考慮一下加入我和其他人一起對付索爾的計畫嗎?就當是幫我個忙,想想這麼做能夠帶來的好處。」

「好吧,就當幫你個忙。」我說:「我會考慮。但是,說真的,李夫,我不想給你任何假希望。殺索爾並非我夢寐以求的榮耀。」

來自吸血鬼的冰冷目光比正常人的冰冷目光還要冰冷很多。而當以這種冰冷目光瞪你的吸血鬼還是來自冰島的時候,你就等於是在承受這個詞彙的原型,就算體溫當場下降個幾度也不用感到意外。李夫用這種目光瞪了我幾秒,接著輕聲說道:「你在嘲笑我嗎?通常你只有在嘲笑或是指出他人愚行的時候才會引述莎士比亞。」

「哇,他可逮到你了,阿提克斯。」歐伯隆說。

「不,李夫,我只是壓力有點大而已。」我說著指向臉上的汗水和脖子下方還在冒煙的護身符。

「我認為你在撒謊。」

「拜託,李夫—」

「原諒我,但是我們的關係讓我略微了解你的思考模式。你剛剛引述了茱麗葉的台詞【註一】。你或許在暗示我有點像是命運愚人羅密歐,會為了幫莫枯修報仇而在衝動之下去找鐵豹?而你認為如果我繼續這個對付索爾的計畫,或許會像羅密歐那樣面對悲慘下場?」

「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完全沒有,沒有。」我說:「但如果我有這個意思的話,我會引述班伏里歐,而不是茱麗葉:『住手,笨蛋!你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李夫凝視著我,一動也不動—就是只有吸血鬼和寵物石【註二】辦得到的那種完全靜止。「我向來比較偏愛《哈姆雷特》,」他終於開口,「『此刻,我能夠暢飲熱血,幹那白晝所不敢幹的勾當。』」他轉過身去,迅速移動—或許對正常人而言有點太過迅速—前往他停在馬路邊的漆黑美洲豹XK敞篷車門前,不太高興地丟了句:「告辭。」隨即跳入車內、啟動引擎,在如同不死生物的呼嘯聲中揚長而去。

「老兄,如果剛剛那是莎士比亞引言比賽的話,你根本慘敗呀。」

「我知道。不過我摻了一些T‧S‧艾略特【註三】的句子進去,而他根本沒發現。希望下次不是處在遭遇暗殺過後自我醫療的情況下,那我肯定會表現得更好。」我依然姿勢尷尬地向前彎腰,避免護身符掉回胸口,我必須做些處置—不過不想在肯定還在監視的山莫建先生面前採取任何行動。

「歐伯隆,我要你穿越馬路,坐在他的草坪邊,稍微偏向一側,然後瞪他。」

「就這樣?光是坐下?因為我不想在他在看的時候做任何事。」

「就這樣,我只要你引開他的注意就好。自從那次你在他家留下禮物以來,他就深怕你會繼續上門。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源源不絕的禮物了。」

山莫建先生和我處不來實在很可惜。就年過六十的微胖黎巴嫩紳士來說,他很容易興奮、喜歡叫囂,和他一起去看棒球賽鐵定很好玩。如果他沒有在我一搬過來就表現得像個混蛋的話,我們或許能夠相處愉快—這有點像是在說溺水的人如果有辦法在水裡呼吸,可能有機會活下來。

「好吧,但是我做這件事起碼要有條香腸吃。」

「沒問題。而且我們還是會出去跑跑。」

等等。他不記得趴趴高公園的事情,是吧?」歐伯隆說的是一起導致公園巡邏員死亡的不幸事件,而山莫建先生曾試圖把那件事情怪到我們頭上。

不記得,李夫用他特有的吸血鬼心靈抹除能力解決了。」這讓我覺得認識吸血鬼朋友有時候非常實用;我希望李夫不要氣我太久。

好吧,我想這樣應該很有趣。」歐伯隆小跑步穿越馬路,百頁窗之間的縫隙突然擴大,山莫建先生當場放棄所有遮掩行蹤的意圖。「我現在可以看見他的眼睛了。

趁他們兩個展開目光交流,我自大地吸取能量,召喚局部性濃霧。亞歷桑納空氣乾燥出了名,不過在十一月第一週、剛好又有暴風侵襲的此刻,要找到水氣加以羈絆並不難。由於濃霧需要時間凝聚,我將心力集中在治療燙傷皮膚上。現在護身符造成灼傷的速度已經比癒合更慢,效果比之前顯著多了。

由於護身符依然過熱,我彎腰駝背地走到花園水管旁打開水龍頭;確定濃霧已經凝聚得差不多了,這才展開接下來的行動。我還看得到歐伯隆。他坐在一盞路燈而非山莫建先生家的窗戶下,這樣很好。我伸手擋在臉前以免蒸氣撲面,接著拿水管去沖護身符。

護身符滋滋作響,預料中的白霧激噴而上,不過幾秒過後,它顯然開始冷卻。

「嘿,我想他要出來了。」歐伯隆叫道。

「沒關係。不要動,繼續瞪他。可以的話就搖搖尾巴。」

「辦不到。我真的很不喜歡他。」

我聽見山莫建先生怒氣沖沖地衝出大門。「給我滾開,你這條骯髒的雜種狗!噓!滾開!」

「他叫我雜種狗嗎?好惡劣。嘿,他手上拿了一捆報紙。」

「如果他想用報紙打你,就對他吼吼。」

酷。他來了。」我聽見歐伯隆威脅地吼叫,山莫建先生強勢的語氣當場變成高八度的懇求。

「啊!好狗狗!別動!好狗狗!」

「他一定以為我很蠢。他拿一捆報紙走向我,打算毆打我的腦袋,接著又叫我『好狗狗』,然後期待我會忘了剛剛的一切?我認為他活該讓我吼上幾聲。」

吼啊。」護身符急遽降溫;再過幾秒鐘就可以在不造成進一步傷害的情況下把它放回我胸口。歐伯隆大吼大叫,山莫建先生驚慌的尖叫聲立刻攀升到瑪麗亞.凱莉的等級。

「歐蘇利文!叫你的狗回去。可惡!歐蘇利文!給我過來!這條天殺的狗是打哪來的?」

我滿意了,於是關上水站起身來,讓護身符垂回胸口。胸口的傷尚未痊癒,不過情況好多了,我也控制住疼痛,好整以暇地穿越馬路,來到歐伯隆坐的地方。

「好了。」我一邊平靜地說道,一邊走出濃霧,來到我獵狼犬身旁的光柱之中。「你在大驚小怪什麼,山莫建先生?我的狗只是坐在這裡,根本沒有對你造成威脅。」

「牠沒綁狗鍊!」他叫道。

「你也沒有。」我說:「如果你沒有惡形惡狀地走向他,他根本不會對你叫,更別說叫成這樣了。」

「那不是重點!」山莫建口沫橫飛,「你不應該放任他亂跑!而且他肯定不該出現在我的土地上!我要報警!」

「我相信上次打電話舉報我的時候,你收到了一張報假案的罰單,是不是?」

山莫建臉色發青,大聲叫道:「離開我的土地!你們兩個都一樣!」

和我一起退回馬路,直到離開他的視線……」我對歐伯隆說:「開始。」我們後退,目光始終保持在山莫建先生身上,任由濃霧包覆我們。我可以想像這在我鄰居眼裡是什麼樣的畫面: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男人在沒有下達任何命令的情況下和他的狗並排後退,如同幽靈一般消失在濃霧中。

這下應該能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了。」我對歐伯隆說道。正如所料,山莫建先生在我們轉身行走時在後面大叫。

「你是個詭異的混蛋,歐蘇利文!」他叫道,這句羞辱言語中的諷刺意味讓我忍不住想笑。「你和你的狗最好不要來惹我!」

「真好玩。」歐伯隆嚓嚓笑道:「開某個人玩笑的時候是怎麼說來著?」

「惡作劇。」我說著開始慢跑,歐伯隆跟在我身旁一起跑。我解除羈絆水氣的法術,任由霧氣消散。「我們就像一九六四年的『快樂惡作劇者』【註四】,不借助任何酸劑幫山莫建先生量身訂做一套酸性測試。」

「什麼是酸性測試?」

「這個嘛,回家以後我再告訴你。既然你顯然是頭骯髒的雜種狗—」

「嘿!」

—就表示你須要洗個澡,而在你洗澡的時候,我就會把『快樂惡作劇者和令人震驚的庫爾急救酸測試』的故事說給你聽。不過現在我們先跑到市場去幫你買條香腸。」

「好!我要鮮嫩多汁的雞肉蘋果香腸。」

「介意我打個電話嗎?我得讓瑪李娜知道她的法術沒殺死我。」我拿出手機,開始搜尋瑪李娜的號碼。

「當然。不過趁我還沒忘記,我想你該知道李夫剛剛很可能是在騙你。」

「怎麼說?」我皺眉。

「這個嘛,記得四天前你在迷信山脈救我的時候,我搞得滿鼻子都是惡魔味嗎?」

「那已經是三個禮拜前的事情了,不是四天,不過沒錯,我記得。」

「好吧,李夫說山莫建先生聞起來沒有惡魔味,但其實有。事實上,現在還有。不信的話,你可以變成獵狼犬來聞聞;你那個超遜的人類鼻子什麼都聞不到。」

「等等,暫停。」我說著在馬路中間停下來;歐伯隆停在幾步之外,回頭看我,舌頭垂在嘴外。我們還在十一街上,距離我家一條街口;每隔一段距離就有街燈在黑暗中灑落如同黃色派對帽般的圓錐形光柱。「已經離這麼遠了,你還能聞到惡魔味?」

「對。而且越來越濃。」

喔,不,那可不妙,歐伯隆。」我說著將手機放回口袋,「我們得回家。我要拿我的劍。」前方街口的黑影中有什麼在蠢蠢欲動。約莫小型福斯車大小,在地面上不自然地移動,接著我看出來是什麼讓那玩意兒移動了:外型奇特的超長昆蟲腳,支撐著看來有點像是蝗蟲的身軀。基於呼吸系統的限制,昆蟲的體型理應在六吋之下,但顯然這頭惡魔沒有收到那則備忘錄。

跑回家,歐伯隆!立刻!」我轉過身,以最快的速度死命衝向我家前院,隨即聽見惡魔展開追捕,甲殼長腳在黑柏油路面上重步奔來。我們沒有甩開它;實際上,它正逐漸逼近。來不及回去拿劍了。

 

註一:阿提克斯前面的台詞「殺索爾並非我夢寐以求的榮耀」(Killing Thor is an honor I dream not of.)類似《羅密歐與茱麗葉》第一幕第三場的茱麗葉與母親談論結婚一事時的台詞「(婚姻)這並非我夢寐以求的榮耀」(It is an honor that I dream not of.)。

註二:寵物石(pet rocks)是動物造型的石頭,為七○年代流行的收藏玩具;眼睛畫在石頭上,視線靜止不會動。

註三:T‧S‧艾略特(T. S. Eliot),美英詩人、評論家、劇作家,曾獲諾貝爾文學獎。

註四:快樂惡作劇者(Merry Pranksters),在LSD等精神藥品仍合法的六○年代,他們搭乘彩繪學校巴士四處惡作劇、推動使用精神藥品,領袖為作家肯.凱西。LSD俗稱「酸劑」,而凱西舉行的一連串藥品派對即稱「酸性測試」(Acid-test);作家Tom Wolfe寫了紀實文學《庫爾急救酸測試》(The Electric Kool-Aid Acid Test,又譯作《插電酷愛迷幻實驗》或《電酷愛迷藥會》等)來記錄快樂惡作劇者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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