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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名:悅讀館

書名:日落後長篇 1

作者:星子(teensy)

首集特價:125元

ISBN:9789863191377

出版日期 :
2015台北國際書展首賣
2/12全省同步上市

 

▼搶鮮試閱一小段

 

楔子

 

狹小的雜物間裡僅容得下他抱膝蹲著,不知已過了多久,他的鼻子仍然無法習慣四周的霉味和腐臭氣味。

這違章加蓋的雜物間外,是一條防火小巷,小巷裡堆滿垃圾。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在這個小空間中窩藏了多久,一天?兩天?或許不到,或許不只。

他仍然不敢出去。

他的眼睛依稀還能見著那些傢伙凶暴動手的狠樣。

他的耳邊依稀還能聽見金屬水管、棍棒、拳頭砸在人身上的聲響。

他腦袋右邊有個大大的腫包,胳臂上有好幾處瘀青,腳踝扭傷嚴重,都是被那些人打傷的。

 

 

「你叔叔欠我好幾筆債,躲著不出面,老是推你們兄弟倆出來擋,怎麼?以為你們年紀小,我不忍心動你們是吧?當我是大善人,當我開慈善中心啊?搞清楚,我是流氓,我開錢莊呀弟弟!要是每個人都借錢不還,我賺什麼?我吃什麼?我手下吃什麼?」

戴著褐色墨鏡,掛著好幾條金項鍊的平頭男人,一面吸著菸,一面瞅著眼前那兩個跪在地上、鼻青臉腫的少年;兩個少年只差一歲,一個國中二年級、一個三年級,他們是兄弟。

他們的母親在生下弟弟後不久,便逃離了他們那爛賭鬼父親。

在弟弟五歲生日當天,他們那爛賭鬼父親才剛用賭剩下的錢為弟弟買了個小小的蛋糕,還沒回到家裡,就被債主押到了山上,連蛋糕一起埋進土裡。

爛賭鬼父親的弟弟,也就是兩兄弟的叔叔,在數天後接到了警方通知尋獲哥哥遺體,悲傷地收留了餓得奄奄一息的兩兄弟。

更悲傷的是,叔叔也是個爛賭鬼。

「求求你,放過我們……」哥哥低聲哀求。他不敢大叫,因為平頭男人早對他們說過,他們喊越大聲,打在他和弟弟身上的拳頭便會更加大力。「以後我們會努力賺錢還你,好不好?」

「小弟弟,你有沒有常識?你不知道你叔叔跟我借的是高利貸嗎?」平頭男人莞爾一笑,吐了口煙。「等你長大,那還要多久?到時候那個數字可能連那個誰誰誰都還不起喲。」男人講了幾個知名企業老闆的名字,胸有成竹地保證就連他們也還不起,像是對自己旗下錢莊那恐怖的利息算式頗為自豪。

 平頭男人一邊講,幾名手下仍持續對著兩個少年拳打腳踢。

「別再打我弟弟!」哥哥不知何時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在一名錢莊嘍囉大腿上狠狠割出一道血口。

「嘩!」「他有刀子!」幾個嘍囉不約而同地向後退開一大圈;那捱著刀子的嘍囉彎著腰、捂著腿,傷處那十來公分的刀傷割得極深,鮮血如泉湧下。

哥哥將弟弟擋在身後,舉刀指著幾名嘍囉,堅毅的眼神看來像是早已預期會面臨這樣的場面。

叔叔欠下鉅款離家已逾兩週,他們被同一群人恐嚇數次,數天前弟弟哽咽地述說在返家途中被平頭男人夥同嘍囉修理了一頓,且聲稱叔叔再不出面,就要他們兩兄弟拿手腳還債。自那時候起,哥哥在出門時,都會隨身藏著一把水果刀。

「好小子,你比你叔叔有種多了。」那平頭男人見哥哥竟然持刀反抗,不禁笑了,對著他身邊嘍囉冷嘲熱諷起來:「你們幹什麼?一個國中生拿把小刀就把你們嚇壞了?」

嘍囉們吆喝著,紛紛從這個巷弄角落的雜物堆中翻出破椅腳、木棒和金屬水管,一群人將兩兄弟團團圍住。

「阿意,你快逃……」哥哥吸了口氣。國中三年級的他,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熟許多,類似的台詞他已對弟弟講過無數次,剽悍的他甚至能打贏兩三個高中生。

擔任酒店圍事的叔叔,有時為了替頂頭老大充場面、壯聲勢,偶爾會帶著兩兄弟參與某些談判場子,當衝突發生時,弟弟總是如同驚弓之鳥般四處亂竄,或是抱頭躲在角落,哥哥便像個小大人般,挺身擋在弟弟前面,替他捱下拳頭甚至棍棒。

弟弟早已習慣被哥哥這樣保護著,對他而言,哥哥遠比爸爸和叔叔可靠多了,每當他仰頭望著彷如守護神般的哥哥握拳時的背影,心中的恐懼便快速消散。

但這次不一樣。

即便哥哥不僅握拳,連刀都拿出來了,他還是嚇得渾身發抖。

因為眼前這平頭男人——喪鼠,遠比他以前見識過的江湖人物可怕太多了。

喪鼠的目光冷酷得令他膽顫心驚。喪鼠是道上知名的瘋狗,平時槍不離身,下手毫不留情,他們不只一次聽叔叔說過,喪鼠為了逼債,將孕婦逼得上吊,也曾將欠債人的整條左手燒成焦炭,要他用右手找錢來還。

那人在兩週後被燒掉另一手後,只能跳海自盡。

以前每當叔叔酒後提及喪鼠那些恐怖事蹟時,總是正色囑咐兄弟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向喪鼠借錢。

兩兄弟怎麼也沒想到,違背這叮囑的人竟是叔叔自己。

弟弟覺得這次哥哥或許無法保護自己了。

「哥……」弟弟發著抖,拉著哥哥的肩頭。「一起、一起逃……」

「一起逃就逃不掉了……你跑得快,你逃得掉,快逃!」哥哥見幾個嘍囉舉起棍棒朝他逼來,拉著弟弟奔跑幾步,然後將他大力推進窄巷深處,自個兒轉身揮舞小刀迎敵。

磅!

一名嘍囉的棍棒狠狠砸在哥哥握刀的手上。

「唔!」弟弟驚恐地拔足狂奔,各式各樣的聲音鑽入他的耳朵裡——骨頭碎裂聲、嘶吼叫囂聲、爭鬥搏擊聲,和他自己的喘氣奔逃聲。

他知道不能讓哥哥一個人面對喪鼠,但鋪天蓋地襲來的恐懼,鞭打著他的雙腿,他完全不敢停下腳步,奔入這髒臭防火窄巷的更深處,眼前景物東倒西歪地往他身後亂竄。

轟隆一聲,他撲撞在窄巷盡頭一處加蓋倉庫那鏽跡斑斑的小鐵門上。

他死命搖晃門把,將倉庫小鐵門搖得轟隆作響。

他回頭,哥哥攔腰撲倒了一名試圖追上來的嘍囉,硬扯著嘍囉的褲管,不讓嘍囉接近自己,而其他嘍囉則紛紛舉起棍棒往哥哥身上砸。

金屬水管砸在哥哥身上的聲響,遠遠地傳來,鑽進弟弟的耳朵裡,像是凶猛的惡蟲,啃噬著他的耳膜。

和他的心。

他大力扯動門把,門終於開了。

他最後一次回頭時,見到嘍囉們踩過他哥哥的身體,凶狠地朝他奔來。

他用最快的速度鑽入那比他想像中更加狹窄的小倉庫裡,重重地關上門,緊緊地拉著門把。

轟隆隆、磅啷啷——

嘍囉們追到了加蓋倉庫外,發現他自內側拉著門,紛紛伸手拉門,甚至用手邊的各種工具和武器撬門,但那小鐵門猶如自內側焊死般地紋風不動。

憤怒的嘍囉們使用各種東西敲砸小倉庫和小鐵門,巨大的轟炸聲將他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時間過得極慢。

各種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門縫透出微微光線,讓他知道天亮了,但他仍然不敢離開這間小倉庫,因他清楚記得叔叔曾經講過,喪鼠最喜歡在某些傢伙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時現身,將那些傢伙打入恐怖深淵。

 

時間過得極慢……

 

 

 

01 恐懼

 

 

張意呆愣愣地盯著擺在眼前的招牌三寶飯。

油膩盤子中央那團米飯上,淋著烏青濃稠的醬汁,周圍三樣配菜髒黃發黑,菜葉上還掛著微微抖動的菜蟲。

主菜三寶九塊肉,左邊三塊帶皮肉塊上有一撮撮黃毛;中間三塊肉糊爛滲血;右邊三塊肉拼在一起,是隻爪子。

狗的爪子。

張意揉揉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只感到鼻腔裡充滿各式各樣的腐臭氣息——霉味、血味,和屍味。

他注意到盤子邊緣還沾染著新鮮血跡。

老闆娘臉色青白、雙眼發直,蹙著眉、抿著嘴,又端上一大碗湯,湯碗上也沾著血污,血污來自於老闆娘雙手戴著的塑膠手套,一雙手套大半邊都是紅紅黑黑的血污。

一大碗湯飄著蔥花,肉塊豐盛得浮出湯面,一截尾巴懸掛在碗沿抖動——

老鼠尾巴。

在一團團不知名肉塊底下,還有一條大老鼠泡在湯裡,由於這老鼠體型碩大,口鼻挺在湯外。這老鼠大約死了九成半,只剩半成性命,尾巴一顫一顫地抖動,抖動的間隔漸漸加長,好幾次當張意以為老鼠真的死透時,那尾巴又會出其不意地顫抖幾下。

 「料好多,老闆這麼夠意思!」凌子強取來碗、杓,盛滿一小碗湯,他見張意盯著他看,便將那小碗湯遞向張意。

「不用……」張意乾笑兩聲,搖搖頭。「我自己來,你先吃吧。」

「那我就不客氣囉!」凌子強從一旁的筷筒裡取出一雙髒黑黑的筷子,挾了塊不知名肉塊,大口嚼了起來。

「意哥,不用等我們,你先用啊。」阿四咧嘴笑著,捧著三杯紅茶上桌,張意一杯、凌子強一杯、自己一杯,跟著也盛了碗湯,稀哩呼嚕地吃喝起來。

張意端起紅茶,往裡頭望上幾眼,看不出異狀;又將塑膠杯湊近口邊嗅了嗅,是紅茶沒錯。

但他仍不敢喝,假意湊在嘴邊半晌,將杯放下,取出手機滑動,嘴裡發出「嗯」「咦」的聲音,裝作收到幾則需要花點時間處理的訊息;實際上除了廣告訊息外,根本沒有人會傳即時訊息給他。

「老闆——」凌子強回頭朝著櫃檯大喊:「我的油雞飯還沒好啊!」

「還有我的燒鴨飯。」阿四舉手補充。

門口檯前的燒臘店老闆面無表情,舉著菜刀切切剁剁,砧板上的那團肉已被他剁成了肉泥;他聽到凌子強喊聲,這才停下動作,從旁取下兩塊肉,喀啦啦切成塊,分裝在兩盤白飯上,碰地扔到在一旁的老闆娘面前。

老闆娘戴著手套,自菜盤上抓起幾樣菜擺上盤,端到凌子強和阿四面前。

「哇,老闆娘,今天真大方。」阿四歡呼了一聲,盯著餐盤上飽滿的白飯和幾大團配菜,向老闆娘豎了個大拇指。「剛好今晚有工作,吃飽點好辦事。」

「嘿,意哥,你看。」凌子強戴著一雙露指皮手套,他取下右手手套,對著張意露出手背上一塊墨青色刺青。

「這刺的是什麼字?」張意盯著凌子強手背上的那圖紋樣,只覺得像個中文字,卻又看不出是什麼字。

「我朋友介紹的,說刺在手上,力氣會大。」凌子強神祕兮兮地笑了笑說:「握刀才穩。」

「真的假的啊?」阿四個頭矮小,但嘴巴大、食量也大,飯才剛上桌,他幾口便扒去大半邊飯,且吃得滿嘴油,油中帶著血,血來自餐盤上那稀爛爛的肉塊。他又舀起一杓油膩膩的爛菜,菜上混著一撮撮灰褐色短毛。他囫圇吞下那匙飯,望著身旁臉色發白的張意。「意哥,怎麼不吃?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嗯……」張意瞥了阿四一眼,只覺得此時阿四和凌子強大嚼飯菜的模樣看起來詭異極了。他的腦袋一片空白,覺得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像是一場詭異離奇的漫長惡夢。

這個惡夢似乎沒有盡頭。

「我……」張意歪了歪頭,撫著肚子說:「真不巧,我的肚子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家一趟,晚點再跟你們會合。」

「意哥,你又來了。」凌子強皺起眉頭,說:「孟伯交代了好幾次,今晚就算老爸斷氣、老婆生孩子,也不能不到。」

「我沒說不去!」張意瞪大眼睛,拉高分貝。「我只是想蹲個馬桶。」

「意哥,廁所到處都有。」阿四挾起一塊不明肉塊塞進嘴裡,嚼得津津有味。

「老子認馬桶!」張意哼哼地說:「都說晚上十二點談判,現在還不到六點,我回去蹲個馬桶,睡個回籠覺,晚上更有精神,要他們來一個躺一個、來兩個躺一雙,這叫養精蓄銳,你們懂不懂?」

「意哥,你不管養不養精、蓄不蓄銳,表現好像都差不多。」凌子強哼哼地說,不時瞥一瞥自己捏在手上的鐵湯匙。不知是否真是手背上那古怪刺青發揮了作用,鐵湯匙當真微微變形。

「精神好跑得更快呀。」阿四這麼說。

「大哥夠力,底下小的才有動力衝。」凌子強搖頭埋怨:「意哥你沒企圖心,也得替我們想想。」

「好樣的,一個個翅膀硬了,成天頂撞我。」張意像是早已習慣兩個小弟的應對態度,也不以為意,站起身說:「十一點老地方見。」

張意不等他倆再接話,匆匆起身結帳,跨上機車,從後照鏡裡隱約見到阿四取過他的餐盤,享用起他的三寶飯;凌子強則朝他後背做著鬼臉,還一面跟阿四大聲抱怨起來:「這算什麼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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