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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 列 名:阿倫德年代紀 作者:全民熙 定價:299元 ISBN:9789863191551 出版日期 :2015年05月2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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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簡介 我想,我必須要確認那個人會否誕生,誕生後又會否來到我面前?每隔7年,我便質問一次。漸漸地,我知道那個人慢慢地近了⋯⋯ 這孩子的靈魂就像一個大玻璃碗,盛著清水,鏡子般照出人的內心。而不管是玻璃碗或鏡子,都是易碎的。 出生貧民窟的純真孩子,因為強大的魔法資質被收養到權貴之家。受到悉心的照料,結交最棒的朋友,開啟無憂無慮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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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
全民熙(Cheon Min-hee) 創網路小說點閱率記錄的超人氣奇幻作家 一九七五年生於漢城,畢業自建國大學政治外交系。擁有知識狂的性格,對歷史、文學、神話等皆有所涉獵,近期更開始接觸哲學。熱愛從幻想童話到南美幻想文學等各種各樣的奇幻文類作品。 她也參與製作Softmax的「4Leaf」、「Talesweaver(天翼之鍊)」遊戲製作,設定了背景世界及人物。此外,她的《符文之子——冬霜劍》與《符文之子——德莫尼克》兩部皆多次榮登教寶文庫的銷售書榜,擁有非常高的人氣。尤其《符文之子——冬霜劍》更已授權至日本、中國、台灣、泰國等地,朝著成為世界級暢銷小說的方向邁進。 ★譯者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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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文試閱
男子從屋頂滑下,鑽進了有如黑洞般的窗戶。頭巾因而被吹起,月光灑在他的黑髮上,閃著藍色的光暈。男子拉好頭巾,月亮躲進了雲彩裡,塔的四周被黑色的陰影籠罩。
每個拐角處,都燃著搖曳的火把。塔的出入口站著兩名毫無睡意的士兵把守著。依稀聽見些微的聲音,卻不見人影,士兵只是更繃緊了身子。
露雅爾宮殿的庭園可是出了名的秀麗。男子很久以前曾以訪客身分來過這兒,當時與現在不同,是個大白天,他見到的都是高貴而親切的人們,受到了熱情歡迎;年幼的公主是那麼美麗……不,當時的他以為所有人都是親切而熱情的,直到某一時刻突然到來,錯覺一閃而逝,彷彿奪去了一切,當寒冷的季節來臨時,性命也到了盡頭。
今天,他並不是受到邀請的客人。
他們欠了他,就必須償還。男子必須在這些無恥的人將腦海裡的血跡徹底忘卻之前見過他們。
草地像是因為風吹而顯露出側倒痕跡,門像是因為鉸鏈過於陳舊而突然打開,拾階而上的聲音則像是耳朵的幻覺;男子前進著,留下一連串自然無異樣的痕跡。終於來到了主殿前,男子不禁有些緊張。王宮裡有魔法師,無法保證他能一直不被發現。
男子抬頭望了望,露臺上有著昏暗的燈光,而且這露臺比剛才的牆還要高。隨著步伐掠過草地的聲音,他往前走了幾步,接著在露臺下站定,然後只見他俯低身子,一躍。
啪!
他一隻手牢牢抓住了露臺下端的欄杆,然後慢慢地抬起身子。他的力量太驚人了。抬起一半之後,他的另一隻手抓住了上面的欄杆,腳則蹬在下面的欄杆上。沒一會兒,男子已經站在露臺內了。
他一手掀開白色的窗簾,朝裡面走去。露臺連接的是會客室,他直接穿了過去,金燈臺上的精緻蝴蝶被遺留在黑暗裡。
他轉動門把。
走廊上沒有一絲聲響。地板上鋪著混金線織成的緞子,走過時不會有絲毫聲響。這是有著美麗花紋的絲佐崙厚絨毯,一直延伸到走廊盡頭。男子似乎被這份沉默給感染了,站在原地不動。正對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照了進來。
男子很清楚,這是誰的房間。宮殿裡沒有太多變化,就連熄滅的吊燈和黯淡的水晶擺設都依然如故。男子前來,是為了讓所有的記憶終結。他從懷裡掏出一根短小的魔法杖,握在手裡。魔法杖長度只有前臂那麼長,沒有任何裝飾。
他又繼續行走,但還沒走三步,便又停了下來。
「誰?」
此處通往一段非常寬闊的樓梯,樓梯前站著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像是在此等候著男子的到來。
男子想道:前面站著的是騎士,而非魔法師。他看不到自己,只是聽到了他的動靜,憑藉訓練有素的聽覺做出反應。這種對手對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更何況兩人還距離幾步遠。
此外,騎士的聲音非常耳熟。
「……」
兩人都沒有開口,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男子腦海裡閃過與騎士見面的回憶,是在這座宮殿的某盞吊燈下。這套珍貴的盔甲,就是在那之後幾天公主賜給他的。想當初,騎士也是個朝氣蓬勃的少年。
「久違了。」
騎士如雕塑般沉重的身影頓了頓,男子的嗓音顯然也勾起了他的回憶,但是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不可能會碰見那個人。於是,他又一次大喊道:
「你到底是誰?」
「想不起來的話,你也就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男子無視騎士的存在,繼續往前走去,但閃著銀光的盔甲隨即擋在了他的身前。雖然他沒有發出聲音,但騎士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你過不去的,快表明身分吧。」
「在你腦海裡搜尋看看吧,我到底是誰。」
男子又向前跨了一步,但情況卻依舊。
「就算你隱身,我也能找到你。只要有我在,你就無法過去。這裡是尊貴人士的居所。」
男子的口氣頓時變得尖銳了:
「你認為尊貴的人,在我眼裡可未必值得一提。」
嘶,這是利劍出鞘的聲音,而且是兩把。男子有些意外地皺了皺眉。正如騎士所說,再往前走幾步,就是「身分尊貴人士」住的地方,無論是誰,都不許攜帶武器進去。這名騎士怎麼會有兩把劍。
月光照耀在劍上,閃著寒光。男子不想殺死對方,但也不會因此而鬆懈退讓。
「那麼就忠於你的職責吧,羅伊卡特.爾.登。」
騎士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禁嚇了一跳,但很快又鎮靜下來。過了一會兒,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因為看不到對方才不率先發動攻擊嗎?抑或是為了遵守騎士精神?似乎是對「身分尊貴人士」的憎惡,在男子看來,騎士的這種舉動是那麼地可笑。他以為與人對峙時不率先發動攻擊,也能取得勝利嗎?
幼稚的錯誤判斷,代價便是死亡!
男子伸出手中的魔法杖,兩端隨即散發出幽藍的光芒。它像火花,接著又變成了搖曳的手指,最後變成了半圓形的刀刃。羅伊卡特.爾.登只看得見憑空出現的光。他起初還不知道這是什麼,直到那道光逼近他的脖子,他才意會過來。
「哈!」
羅伊卡特將雙劍交叉,擋住了藍光並使勁推開來。藍光並沒有被截斷,反倒是化成了水珠四處飄散,但很快又變回了刀刃的形狀。羅伊卡特分開雙劍,右手的劍狠狠地刺了出去,卻只砍到了空氣。但是,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一抹衣角,但很快又消失了。
男子意識到騎士的劍有著擾亂魔法的力量,乾脆收起了隱身魔法。既然自己施展的魔法會被打破,便不再需要浪費力氣了。敵人終於現身了,羅伊卡特瞪大了雙眼。眼前的男子身穿藍色長袍,頭上裹了頭巾,看不見臉。他也來不及看清對方的臉。走廊兩側的牆上突然竄出了手一樣的影子,緊緊抓住羅伊卡特的雙手腕。
「呃啊!」
無論羅伊卡特怎麼掙扎,雙手都像被鐐銬銬住了一樣,動彈不得。縱使手中的劍有斬妖除魔的威力,雙手被縛的他卻無計可施。羅伊卡特顯得有些狼狽。男子與他擦身而過,羅伊卡特只得採用下下策,扔下手裡的劍,並在劍即將落地的瞬間一腳踢向男子。
男子猛地轉過身想要避開,但實在離得太近了。劍險險擦過他的後腦勺,掀去了他的頭巾。黑髮飄散開來,露出了男子的臉龐,就像黑暗中浮現的面具一樣蒼白。
「是你!」
羅伊卡特話音剛落,男子的身後頓時亮了。另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兩手各握著一顆火球。
就在白袍男子直直走來時,羅伊卡特望向先前的男子,從那雙深陷的眼睛裡看到了熟悉的光芒。那是與北方七之海相同的青灰色,據說那裡出產的水晶也是這個顏色。曾聽過的一句話閃過他的腦海。「據說這是七之海產的朗度水晶的顏色,但是我也不知道,因為我沒去過。」
羅伊卡特這才吐出了那個剛才嚥了回去的名字。
「基里茨!」
「歲月流逝,但一切仍不出我們的預料。」
白袍男子一邊說,一邊將一隻手裡的火球丟向空中。四周隨即亮了起來。
「黑暗是狼奸狗盜、刺殺者、流寇們藏匿的庇護所,問心無愧的人則在陽光之下坦坦蕩蕩。難道不是嗎,我愚蠢的窮光蛋小學徒。」
男子扯了扯嘴角,接著奇怪地大笑道:
「除了這三種人,恐怕黑暗本身都比你有自知之明。」
白袍男子嘿嘿笑道:
「就憑你?我原以為自己的學徒像白癡般單純而可愛,現在看來你連這唯一的優點也失去了。」
白袍男子唸了句咒語,束縛住羅伊卡特雙手的影子隨即消失。羅伊卡特認得他是誰,他正是首席宮廷魔法師凱爾德。「凱爾德」在古伊斯納米爾語中是「力量、能力」的意思,並不是他的本名。至少也有六十歲的他,看起來卻像不到四十歲的年輕人,宮裡的人都在背地裡叫他「怪物」。據羅伊卡特所知,他是洛尊迪亞最出色的魔法師。
「爾.登大人,我所吩咐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想離開就離開吧。如果你想繼續看下去,就留下來看個夠。」
沒錯,安排羅伊卡特全副武裝守護在此的人,正是凱爾德。他是怎麼知道男子會潛入的?
男子沒有問,也沒必要知道答案。總之,凱爾德也是他想要見的人。男子伸出魔法杖,尖端再次閃耀出火花。凱爾德瞇起雙眼。
「絕不能放幼虎歸山,之前又哭又喊地求饒,淚水止住之後突然又齜牙咧嘴地朝你猛撲過來。占星術之星不是變大了,暗示著會有訪客嗎?你似乎有些長進了。我知道你急著想展示自己的本領。啊,是不是等著打分數?想不想知道你七年前最後應得的分數是多少?我可是特地優待了你哦。」
凱爾德嘴上說著,匯聚魔法力量的手勢卻沒有停下,只見兩人的衝突一觸即發,羅伊卡特努力回想起了往事。那個白晝般璀璨的晚宴,與男子的對話,以及幾年後從別人那裡聽到的男子的命運。
就在這時,一個突來的嗓音,打破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住手,凱爾德,我有話要對他說。」
「大公主殿下!」
凱爾德慌張的叫喊聲,響徹走廊。羅伊卡特也瞪大了雙眼;在門後說話的,正是他所要守護的尊貴人士,茱德瑪琳公主。
「我有話要和他說,領他過來。」
凱爾德強忍下怒氣。年輕女人的腦袋裡,除了一無是處的多愁善感,什麼都沒有,而這樣的人偏偏還是他所要侍奉的主人。
「啟稟殿下!此人圖謀不軌,企圖傷害殿下,是擅自潛入宮殿的可惡罪犯!殿下怎能讓這種人進您尊貴的寢宮呢!」
口上雖然這麼說,語氣裡卻難掩他的盛怒。羅伊卡特拚了命地想挽回局面。
「殿下,請您收回成命。臣下將殿下的性命視為自己的性命,絕不能坐視公主以身犯險。」
「兩位別操心了。」
公主的語氣很冷漠,顯然早就把剛才的來龍去脈聽個一清二楚。
「但請兩位別再說我的安全比自己更重要的話,我無法忍受有人說有任何東西比自己性命更重要,不管那是什麼。」
男子聽著三人的對話,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他抬頭望著浮在半空中的火球,伸手一指,火球便像燭火般瞬間熄滅了。
「哦?」
凱爾德的臉上顯現出驚訝的神色;男子竟然連句咒語都沒唸,就破了他的魔法。男子說道:
「你們喜歡亮的話,等只有你們自己的時候再盡情點吧,我可不喜歡。」
「這,這……」
接著公主再次說道:
「好,那麼我也不點寢宮的燈。」
這回,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殿下!」
「殿下!」
公主不想再爭論下去。
「開門進來吧。至於宮廷魔法師和爾.登大人,請不要再干涉我的決定。我想你們並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要是你們以為我毫無對策就輕舉妄動的話,我可要發火了。」
「……」
兩人閉上嘴巴,男子的話語打破了沉默:
「妳別以為可以命令我。」
公主回答道:
「拜託你,請進來和我談談。」
「這還差不多。」
男子打開門,走了進去。
□
他們曾在太陽下見過面。他拚了命地避開禁衛軍翻進來,就在宮殿的圍牆下,開滿了鬱金香和勿忘我的美麗花園裡。他跪在正等候參加王家儀式、身穿禮服的茱德瑪琳公主面前,懇切地乞求道:
「殿下,在下只有一個最初也是最後的請求。在下明白自己無禮,但真的是有要事相求。在下只能指望公主殿下了,因此甘願冒犯前來。除了殿下,再也沒有人能救他們了。他們……只要能保住他們的生命就好,只要公主殿下願意救他們,在下願意傾盡一生,聽任差遣來報答您。」
回答很簡短。
「我做不到。」
□
「很高興又見面了。」
這位公主又站在了他面前。
房間裡很暗。桌子上擺著三支蠟燭,但甚至不足以照亮這間偌大臥室的一個角落。相距五步的女子,身穿白色的長睡袍,在黑暗裡看起來就像壽衣;遠處還有一張像是準備給死人的、垂著白色帷幕的大床。
這間房間大得多餘,正如此刻的見面也是多餘。
「我可一點都不高興。妳要是曾想過,我現在實在沒理由在這裡與妳說話,最好還是長話短說吧。」
茱德瑪琳公主點了點頭,向前走近了一步。
「我知道,您會對我造成危險。但若是我毫無任何阻止危險發生的王牌,又豈會請您進來呢?」
兩人的對話很奇怪,公主用的是尊敬的口氣,男子卻是對平輩的口氣,但雙方都沒有異議。
「我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有機會參觀妳的寢室。」
「我可以讓您經常來參觀。」
未婚的公主身穿睡袍在自己的臥室裡單獨接見男子,絕對是有違禮教,更是違背常理。
「看來您在這段日子裡已成為一名出色的魔法師。」
「只不過夠我闖進這裡罷了。」
「怎麼說?難道您不想成為宮廷魔法師,只想追討往日的債?」
「看來我不用多解釋了,真是幸好。」
「我可不會傻到只為了求證而讓您進來。您打算如何復仇?」
「我要奪取在外面那兩個傢伙心中比妳更貴重的那件東西。」
「啊哈,您打算取我的性命?好久沒聽到這樣有意思的話了。」
茱德瑪琳公主絲毫沒有介意地說道。男子似乎很清楚公主的脾氣,並沒有上當。
「當然,我得先解決外面那兩個礙事的傢伙,不過我也很樂意和妳說上幾句。好吧,妳想說什麼?追憶往事嗎?」
「不,我有些情報要告訴您。」
「公主就連對刺殺者也要裝模作樣示好,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想讓我誇妳是位善良的君王嗎?」
男子的這句話,似乎真的刺到了公主的痛處。一陣不愉快的沉默過後,公主的語氣也有了些改變。
「你非要這麼說嗎?」
「當然。直接被殺,或者激怒後被殺,對我來說沒什麼兩樣。」
「看來那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對妳也一樣吧。妳死去的弟弟是不是還會在夢中出現?」
一陣戰慄後,公主快步走了過來。男子這才看清她的模樣。褐色的長髮編成辮子,垂在一側的肩膀上。公主比他年幼六歲左右,櫻桃小口,光滑的額頭,正仰視著他的雙眼……
「看來您也很擅於閒扯些毫無根據的事。」
「正是沒有根據,大家才會閒扯。要是有了根據,豈不是昭告天下了。」
「我沒有殺死我弟弟。」
「妳何不昭告天下?」
公主在一步的距離,站定。公主也看清了男子的臉龐,雖然蒼白許多,但是那張記憶中的臉龐,她從未忘記。她的心跳得更快了。不,自第一眼見到他起,她的心跳便為他而加速。
「那天之後,歲月似乎沒有在您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公主輕歎了口氣說道。男子似乎漸漸感到不耐煩,倏地回答道:
「說回正題吧,我不喜歡拖拖拉拉。」
「好。」
茱德瑪琳公主像是帶來有趣玩具的孩子般,將藏在身後的那隻手伸了出來,遞給他一封信。男子接過,卻不打算拆開來讀。公主點了點頭說道:
「您不讀也沒關係,讓我告訴您內容吧,這是您比生命更重視的朋友們之一仍然在世的證據。」
無論公主說什麼都如石頭般不為所動的男子,終於動搖了。
「怎麼會……」
公主的神情瞬間變得傲慢起來,這是她和門外那兩人說話時慣有的表情。
「我想和您做個交易。我可以給您朋友阿爾納堡市民的資格,也可以承諾再也不會有人追殺他。您的朋友此刻似乎正艱辛地四處飄泊。您也知道,待父王駕崩後,我便是女王,沒有什麼是我辦不到的。」
男子沒有開口,像是壓抑著什麼。不過沒有多久,他便又說話了,但是語氣裡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情感。
「妳當時……當時大公主冊封儀式在即,為什麼現在可以輕易辦到,當時卻不肯插手?」
公主一臉的抱歉,但是男子也知道,這不過是一種掩飾。
「那個……您也知道,我當初不能做任何有違父王心意的事。要是我當初答應了您,便不會有今天的我。但是如今不同了,父王已經年邁,無法忽視我的意見。」
「我不想聽妳撒謊。妳這麼做還不是因為他們一家支持妳弟弟,他們慘遭滅門,對妳繼承王位有百利而無一害,對吧?我當初年幼無知,但這幾年鍥而不捨地追查,便不難知道真相。妳現在的嘴臉也與當初不同了,茱德瑪琳大公主殿下。他們現在沒了爵位,沒了財產和領地,因此妳還能輕輕鬆鬆地說出要大發善心救他們的話。妳這個無恥的公主,一定會遺臭萬年。」
茱德瑪琳公主凝視著男子的臉。她該發火的,但卻沒有,只是像天真的少女般,瞪大了雙眼望著他。此刻反倒是男子較為激動,但他很快也平靜了下來。
「看來妳答應接見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就當是妳寬宏大量的一面吧。那麼妳願意放過我的朋友,又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作為交換?我不相信妳會平白無故這麼做。」
「我要將你留在我身邊。」
接著,公主又用另一種口氣把這番話重複了一遍。那是征服者、支配者、渴望者的口氣。
「我要得到你。」
男子沒有回答。
他回想起很久以前曾聽過的一句話,那時的他還是個不經世事的年輕人,他還記得朋友笑著對自己說「公主好像很喜歡你哦」時的模樣。但那陽光般的回憶,卻刺痛了此刻身在黑暗裡的他。但是,過去只是過去,當時的玩笑和此刻的回答沒有關係,當時的公主也和此刻不同。
「是不是宮廷生活太無聊了,所以要找新的玩具?但我厭倦了被當成不知世事的玩物。」
茱德瑪琳公主眼都不眨一下,但她再次開口時的語氣裡卻有些尖銳。
「我不是不知道,其實您當初一無所知。但要是您受過去情緒影響而否決了我的提議,豈不是很愚蠢?」
公主交握的雙手加重了力道。她為自己戴上了面具,已經無法除下,男子當然無從洞悉。她不容不合理的想望弄得眾人皆知,只好將這誰都聽不見的話語,一遍遍地在心裡默唸。但是,男子只聽得到公主說出口的話語。他的嘴角勾起嗤笑。
「宮裡缺魔法師?」
「怎麼可能,反倒是氾濫成災。」
「那麼妳想要的是情夫?」
「可以這麼說。」
男子緩緩倒退,一邊回答道:
「我必須拒絕。我的朋友中沒有人會接受妳這種侮辱性的條件。一個都沒有,我也一樣。」
男子來到門前,轉過身,打開了門。
「好了,宮廷魔法師凱爾德先生,會晤已經結束了,出來完成你的任務吧。」
「基里茨!」
茱德瑪琳公主最後喚了一聲。男子聞聲頓了頓,身後同時傳來了異常冷酷的回答:
「他死了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宮廷魔法師凱爾德和羅伊卡特騎士不再等候。不,應該說是男子的決心下得更早。只見他抓住一側的門框,身子一旋,伸出去的右手上立刻迸發出藍色的光彩,並像扇子一樣打開。原來是一把圓盤形的刀刃。漆黑一片的走廊,像剛下過雨的夜晚般沉寂。凱爾德高舉起雙手,只見雙手慢慢長出了發著白光的樹枝,越來越巨大,彷彿要洞穿地板和天花板似的。牆壁和柱子像是地震般劇烈地搖晃起來。
哐!
男子手裡的刀刃飛了過來,撞在凱爾德所變出來的樹枝上,隨即迸發出無數爆竹般的火花。凱爾德變化出來的樹,像是將他自己包裹了起來,圓形的刀刃刺中了粗壯的樹枝,往前推去,但才砍去了一半,卻又濺到了地上。
「快閃開!別過來!」
羅伊卡特見有侍從自樓上走來,隨即大喊道。但是他的叫喊怎趕得上光的速度,刀刃已經飛向他們。
「呃啊啊!」
走在最前面的侍從,身體四濺出深紅色的液體,變成了兩半。跟在後頭的侍女看到這一幕,嚇得癱在樓梯口。但是沒有人去關照她,因為跑過來的四個侍從裡,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活著。厚重的地毯無法吸收的血,順著樓梯緩緩淌了下來。侍女癱坐在血河之中,一動也不動。
男子又伸出了左手,這回變出的是錐子形的光。光芒罩住了他的整條手臂,好似與他的手合為一體。
「***** *** ********!」
凱爾德喊了一句普通人聽不懂的咒語。唯有修煉程度極高的魔法師,才能準確地用傳說時代的發音來說古伊斯納米爾語。被下了咒語的樹根,像有了生命般朝男子衝去。男子連手都不抬,噗哧笑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才露一手自己當老師的本領?」
男子攤開右手,向下一指,樹根的末端隨即發生了一連串小小的爆炸,被撕裂了。與此同時,錐子也刺穿了樹枝。
「*****!」
樹瞬間化成了水,將錐子包圍住。兩股力量爭持不下。凱爾德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宮殿的天花板像是要倒塌了,水晶吊燈上的一顆顆水晶不斷晃動著。
男子說道:
「我還要用我的這雙手……把你這張嘴臉……打得粉碎。」
凱爾德的臉色煞白。他並不是被男子所說的話嚇到,而是男子花了這麼大的力量,竟然還可以說話。兩位魔法師各自被白色和藍色的光暈環繞,兩股繩索般的力量在中間糾纏、對決。
羅伊卡特將手裡的劍丟了過去。
嘶嘶嘶……哐!
一觸及那兩股力量,擲出去的劍便爆炸了。羅伊卡特還是第一次看到整把劍,不單是劍刃,就連劍柄都成了碎粉。鐵片紛紛嵌在地板上。羅伊卡特顫抖地握著剩下的一把劍,朝公主所在的房間發出簡短的祈願,然後朝男子的背後跑去。
有一瞬間,他感覺劍似乎刺進了男子長袍的一角。但是很快地,一股羅伊卡特所無法理解的力量從對方體內迸發出來,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被拋到十步開外、黑漆漆的走廊上。他慌忙爬起來,身上的盔甲是用傳說時代的金屬製成,比鋼鐵還要堅固,此刻竟出現了裂痕,讓他驚愕。
他猶豫著,腦海裡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羅伊卡特.爾.登,我會就此打住,是因為曾有過的緣分,記住,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黑暗的那頭已是個巨大的發光體。羅伊卡特直冒冷汗,無法動彈。他很清楚,兩個大魔法師同時用魔法變形是多麼危險而困難的事。但是男子一邊和凱爾德對決,一邊還推開了羅伊卡特,甚至與他說話:
「結束了嗎?」
同一時間,男子還對凱爾德說道:
「你……想得美!」
凱爾德意識到自己過去的弟子竟然能力大大超越了自己,顯得有些狼狽。但他非常老練,一會兒是抵擋長矛的盾牌,一會兒是反射光芒的鏡子,一會兒是捕獵蛇的蒼鷹;危機當前,他都能迅速變身為天敵加以對抗。這種變身成即時想到的東西的能力,並不是來源於魔法的根源「意志」;同樣的魔法也會受熟練度及實戰經驗左右,而還有一件與魔力同等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想像力。
羅伊卡特以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其實卻是幫了凱爾德一個大忙。
「**!」
凱爾德左手一揮,羅伊卡特落在地上的劍刃碎片,齊刷刷地朝男子飛去。但他的防禦能力也因此削弱,肩膀受了傷,忍不住慘叫出聲。
「呃!」
他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來,血流如注。而男子也沒能擋住所有碎片,有好幾塊都扎進了他的衣服,使得他對凱爾德的攻擊力量也減少了一半。如果都從同一個方向攻擊過來,哪怕再強也能抵擋得住,可要是數十塊碎片從不同的方向同時攻擊過來,自然會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注意力不集中正是魔法的致命傷。
男子踉蹌了一下。魔力頓時分散,使得他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沒一會兒,他便收起了光芒,隱身了起來。
「打算逃跑?」
凱爾德不顧傷勢,閉上雙眼,然後用沒有受傷的右手猛地指向一個方向;那是剛才男子所在位置的相反方向。但是他很快又消失了。魔法感應到的地方超過十處,每一處都有男子的蹤跡。凱爾德皺起了眉頭。
「這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每一處都冒出了一條黑色繩索。凱爾德感應到了魔法力量,慌忙射出火花,想要燒掉竄過來的繩索。但繩索卻像蛇般高昂著頭,更快地撲了過來。
凱爾德的身體被比手臂還粗的繩索緊緊捆住,指尖的火花也成了一縷煙,熄滅了。男子再度出現,他那張如死人般的臉龐上終於顯現出一絲生氣。而僅僅是這絲生氣,就使他的面容變得驚人地俊俏。
男子抬起雙手,互握,繩索便開始將凱爾德越勒越緊。
「呃呃呃……」
凱爾德瘦長的脖子上爆出一根根明顯的青筋。男子走到臉漲得通紅的凱爾德面前,用那對與膚色呈明顯對比的青灰色眼眸望著他,就像是鹽礦山裡開採出來的寶石,或者冬季雪原上的藍月一般。
「我的宿願就是眼睜睜看著你被碾碎。」
凱爾德動了動嘴唇,最後冒出一句聽不太清楚的回答:
「那……可不行……」
就在這一瞬間——
只聽一聲霹靂般的巨響,眼前一片漆黑。這與剛才的黑暗不同。男子嚇了一跳,往後退開。站在遠處觀望的羅伊卡特,則看到了一幅難以置信的景象。
空間裂開了。
男子所站的地方與凱爾德被綁住的地方之間,天崩地裂地出現了一道裂縫。當阻擋在男子面前的黑暗掃去時,被縛住的凱爾德已經變成一抹透明的影子。
「你輸了。」
現在,無論是魔法還是什麼,都碰觸不到凱爾德了。繩索也如雪融化般消失了。凱爾德所在的地方已經不是宮殿的走廊,雖然看似近在眼前,但此刻的他已經置身在無法衡量的遠處,完全是另一個空間。
「什麼?」
男子的嘴唇顫抖了。眼前這一幕太不可思議了。緊接著,他不禁開始想像接下來的自己會有什麼後果。飄浮在空中的凱爾德,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容。
「想知道的話,就再回去多讀讀幾頁魔法書吧。以前也好,現在也好,你永遠都只是個幼稚的玩偶。」
凱爾德飛快地朝異空間移動,就像扔出去的石頭般,反作用力猛地撞在男子身上,就如大山壓頂。這股衝擊太大,讓人神志不清,令他禁不住往後倒去。這絕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
「……」
他沒有慘叫,像被折斷的樹枝一般倒在地上。嘴裡滲出血絲,長袍也早已濕透了。他好不容易保持住清醒的意識裡,傳來了凱爾德的話語:
「給昔日弟子出謎題的感覺似乎還不錯。我有這一手,你是永遠不可能贏我的。接下來要怎麼辦好呢?嗯,如何?怎樣?」
當他慢慢陷入昏迷時,腦子裡仍只盤旋著「不可能」。凱爾德不可能有辦法馬上阻斷已經變形抽離,而且還是比自己的魔法力量更強大的魔法力量。絕不可能。但是只要有足夠的唸咒時間,所有會瞬間移動的魔法師都是自由的。但像剛才那樣阻斷他的魔法,卻是不可能的……
男子回想起另一位老師,也就是成就現在的自己的那個人所說的話,要為最後一刻保留一些魔力。他是對的。男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強撐住自己的神智,只想著一個念頭。魔法力量的源泉正是祈願本身。
他所想的只有一個地方。
男子的身體漸漸模糊,消失了。凱爾德逃去了異空間,但由於和男子對戰時消耗了太多力量,恐怕一時之間回不來。他無法阻止男子消失,但一想到自己已經贏了,便顯得一派輕鬆。凱爾德還丟下了一句話才消失無蹤。不,是切斷了影像傳送。
「等做完功課再來找我吧。」
於是,現場只留下淌滿黏稠血液、慘不忍睹的宮殿走廊。到處都是屍體,以及昏迷的人,公主卻沒有出來。
羅伊卡特站起來時,走廊盡頭的彩色玻璃窗外閃起一道閃電。
匡隆……
五顏六色的玻璃像幾百顆寶石般閃爍,震動。剛目睹了先前破壞的羅伊卡特嚇了一大跳,才意識到這次是真的打雷。猩紅、翠綠、金黃、青藍的花紋像是給走廊上淒慘的景象披上了一層死之色彩。
羅伊卡特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幕,耳畔迴響起過去的對話,久久地站在那裡。
「你的姓是爾.登,我的姓是爾.班,說不定我們的祖先還是好朋友呢。」
「那麼我們也結為兄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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