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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 列 名:FEVER 作者:大衛.蓋梅爾(David Gemmell) 定價:350元 ISBN:9789863190998 出版日期 :2014年07月30日 |
++各界好評++ 蓋梅爾的小說讓靈魂為之震顫。 英式英雄奇幻最剛硬不屈的代表作。 歷久彌新、引人入勝,沒人比他更會寫奇幻。 大衛.蓋梅爾的小說是我的最愛,他是最傑出的奇幻作家之一,也是讓奇幻小說歷久不衰的關鍵人物。他筆下的人物並不完美,而是有強處也有弱點,不是被自己的缺點所困,就是在艱難時局趁勢崛起、成為英雄。 英雄奇幻之王!傑出的奇幻小說讓人身歷其境,大衛.蓋梅爾做到了。 節奏、信念、堅忍不拔的生命力,托爾金的書迷肯定會喜歡本書。 忘掉那些善惡對決、光明與黑暗之爭吧,大衛.蓋梅爾的故事總有無限灰色地帶。他的故事和人物就像流傳數世紀的傳奇。 |
▼ 故事簡介 「時局造英雄。這是迫切需要英雄的年代!」 英雄奇幻之王——大衛.蓋梅爾 無數暢銷奇幻作家心目中的神之經典, ◎奇幻小說重量級獎項「傳奇」大獎的根源
一萬雜牌軍,堅守六道城牆,面對五十萬蠻族戰士…… 第一道牆「艾爾得巴」為狂喜之牆,戰士因身負使命而狂喜。 「斧神」宙拉斯可歌可泣的一生是家喻戶曉的傳奇,他的戰爭故事傳唱大陸各地,但他已逐漸衰老。終於,這名偉大的戰士背過身,轉而隱居山林之巔,安靜等待熟悉無比的敵人:死神。 宙拉斯為此再次被召喚,參與這場毫無希望的戰役。他完全不把必敗的劣勢當一回事──因為他早在上千個戰場,打過上千場必敗之戰了。而他也將啟發新一代的戰士們挺身而出──懼怕戰鬥的「漫遊者」雷克、有著悲傷回憶的綠林大盜「弓人」,信仰神祕哲學的異能武僧團「三十子」,他們懷抱著各自的信念,與傳奇英雄並肩,率領一萬雜牌軍對抗五十萬蠻族戰士,直到最後那道城牆…… 本書是大衛.蓋梅爾最波瀾壯闊的小說,無數暢銷奇幻作家心目中的神之經典。以寡敵眾、激盪人心的圍城戰記,神話式的英雄精神,熱血澎湃的戰爭場景,在善與惡、攻與防、友誼與寇讎的灰色地帶,成就無可匹敵的英雄奇幻傳奇。 |
▼ 作者簡介
大衛.蓋梅爾(David Gemmell)英國奇幻小說家,被譽為英雄奇幻大師,一生著作逾三十部。一九四八年出生於倫敦,十六歲被退學後做過形形色色的工作,建築工、搬貨工、夜店保鏢、自由記者。當菜鳥記者時為了一篇動物園的採訪稿,曾主動爭取進獅籠裡近距離觀察獅子;初出茅廬寫的稿子常被主管當面撕掉或砸在臉上,由此鍛鍊出簡潔而節奏明快的寫作風格。不到三十歲時被醫生誤診為癌症末期,於是以和死神拔河的速度和決心在兩週內完成第一部小說初稿。隨著本書《傳奇》在一九八四年正式出版並獲得空前成功,得病雖是烏龍一場,蓋梅爾創作的熱情卻是欲罷不能,接連出版另外兩本系列作,開啟了全職作家之路,並在接下來二十年內創作逾三十部長篇作品。「愛、友誼、榮譽和救贖」是他創作的主題。蓋梅爾筆下沒有十全十美的完人,主角通常是和心中的魔鬼、過往的錯誤、傲慢、貪婪交戰的凡人、遊走在道德邊緣的灰色英雄,為了信念奮戰到底,還常常被命運反踢一腳;在高潮迭起的動作場面、黑色幽默和懸疑情節之下,訴說著恐懼和勇氣、責任和忠誠。二○○六年蓋梅爾因心臟病於電腦桌前辭世,奇幻界為延續他作品中的精神,設立了大衛.蓋梅爾之「傳奇」獎項(The David Gemmell Legend Awards),歷屆獲獎者包括波蘭奇幻大師、「獵魔士」系列作者安傑.薩普科夫斯基、布蘭登.山德森、布蘭特.威克斯等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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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文試閱
宙拉斯沉醉在山岳狂野的壯麗中,深深吸納涼爽的微風,彷彿最後一次細細品嚐生命的滋味。
「死神,你在哪裡?」他呼叫,「今天天氣這麼好,你躲到哪裡去啦?」回音隆隆地在山谷間共鳴……哪裡,哪裡,哪裡,哪裡……去啦,去啦,去啦,去啦……
「我是宙拉斯!我要挑戰你!」
宙拉斯眼前蒙上一片陰影,高掛空中的太陽變得灰暗,群山都躲進了濃霧背後。宙拉斯寬厚的胸膛裡驀然一陣劇痛,彷彿深植在他靈魂中的痛,痛得他差點倒下來。
「狂妄的人類!」他在痛苦間聽到陰沉的聲音,細聲細氣地說,「我從來沒找上你,你卻在這漫長而孤寂的歲月裡把我當獵物般追著跑。如果你再待在這座山上,我保證讓你再多活四十年。你的肌肉會萎縮、腦袋會迷糊。你會臃腫痴肥,老傢伙,而我會等到你苦苦哀求才來讓你解脫……」
楔子
卓內帝國使者懷著七上八下的心情,在皇宮大殿的宏偉雙扇門外候見;兩名拿得國衛兵一左一右地夾著他,細長的眼睛定定望著深色木門上的青銅老鷹紋飾。
使者用乾澀的舌頭潤了潤乾澀的嘴唇,將瘦弱肩頭上的紫色披肩調正。當初亞柏藍在此地以南六百哩遠的卓南議事廳裡,要求他接下這項必須謹慎處理的任務時,他真是太有自信了。任務內容是長途跋涉到高革瑟,簽訂與拿得諸部落盟主厄力克談妥的協約。巴提利斯曾數度協助草擬協約內容,也曾兩度參與和西方國度威格瑞亞,以及南方國度梅許瑞波的會談。每個人都很清楚貿易的價值,以及避免戰爭這種勞民傷財的事有多重要。想必厄力克也是一樣的吧。沒錯,他洗劫了北方平原各小國,不過那些北方人幾百年來都用稅賦和劫掠壓榨他的同胞,他們今日的苦果,是源於昔日種下的惡因。
卓內可不是這樣的國家,他們對拿得人一向以禮相待。亞柏藍還曾兩度親自到厄力克的北方帳篷之城與他會面,並接受君王式的禮遇。
但是巴提利斯來到高革瑟之後,不禁為它遭到蹂躪的程度悚然心驚。巨大的城門變得支離破碎,許多守軍在城破之後遭到肢解,要塞裡的廣場上還有一座用人類手掌堆成的小山。巴提利斯打了個寒顫,強迫自己不再回想那幅畫面。
他們已經讓他等了三天,不過態度十分客氣──甚至可說是相當友善。
他又調整了一下披肩,感覺自己瘦骨嶙峋的身材,與使者裝束極不相襯。他從腰帶間抽出亞麻布巾,擦了擦光禿頭上的汗珠。他的妻子總是告誡他,每當他情緒緊張時,頭上都會汗濕發亮。他希望這項細微的觀察別再讓第三個人知道。
他快速瞥了右邊的衛兵一眼,然後趕緊壓抑住打冷顫的衝動。那個人比他矮,頭戴鑲著羊皮邊飾的尖頂盔,穿著塗了亮漆的木質護胸甲,手持鋸齒長矛。那張臉扁平而表情凶狠,細長的眼睛是漆黑的。要是哪天巴提利斯需要砍掉別人的手,可以考慮找他……
他往左邊瞄──馬上就後悔了,因為左邊的衛兵正在看他。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天上老鷹盯住的兔子,只好趕緊將目光移回門上的銅鷹。
謝天謝地,等待終於結束了,兩扇門驀然開啟。
巴提利斯深吸了一口氣,昂首闊步地走進大殿。
這個房間很長,共計有二十根大理石柱撐起繪著壁畫的天頂。每根石柱上都掛著燃燒的火炬,在柱後的牆上投射出陰森舞動的影子,每根柱子旁都站了一名手持長矛的拿得衛兵。巴提利斯目不斜視地走完五十步的距離,到達大理石高台上的王座前。
北方軍閥厄力克就坐在王座上。
他並不高大,卻不怒而威。巴提利斯走到房間中央時,不禁被這位盟主強大的霸氣給震懾住了。厄力克具備了拿得民族的高顴骨和烏黑髮色,但那雙炯炯有神的丹鳳眼卻是深紫色的。他臉龐黝黑,分成三綹的鬍鬚使他看來猶如惡魔,不過和煦的笑容將這種特質緩和了不少。
然而最讓巴提利斯驚訝的是,這位拿得族之王穿著一襲白色卓內式長袍,袍子上還繡有亞柏藍的家徽:銀色皇冠上方有匹人立的黃金寶馬。
使者深深鞠躬。
「大人,在下奉自由的卓內人民推選之領導人亞柏藍大人之命,向您表達問候之意。」
厄力克點頭回應,揮揮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亞柏藍大人恭賀您在剿平高革瑟叛軍一役中獲得光榮勝利,並衷心希望您在結束可怕的戰事後,能得空考慮他春季至您的宮廷接受款待時,與您討論過的新協約以及貿易協定。在下這裡有一封亞柏藍大人的親筆信,還有協約書與貿易協定書。」巴提利斯上前一步,奉上三綑卷軸。厄力克接過卷軸,輕輕放在王座旁的地上。
「謝謝你,巴提利斯。」他說,「我問你,卓內人民是否真的畏懼我的大軍會攻打碉諾赤城?」
「大人,您這是在說笑嗎?」
「並不是的。」厄力克用低沉而洪亮的聲音,佯裝無辜地說道,「有些商人告訴我卓南城裡正議論紛紛。」
「只不過是些道聽塗說的謠言罷了。」巴提利斯說,「在下有幸參與草擬這些協議內容,若能在其中較為複雜的段落為大人獻上棉薄之力,則是在下之幸。」
「不用了,我相信協議內容都很完整。」厄力克說,「不過我的薩滿巫醫納司塔汗必須先檢視預兆,我知道這是老掉牙的習俗了,但我相信你能夠體諒。」
「當然、當然,這類事務必須遵從傳統的。」巴提利斯說。
厄力克拍了兩下手,左側陰暗處走出一名乾巴巴的老人,身上穿著骯髒的羊皮短上衣,枯瘦的右手臂抱著一隻白雞,左手則端著一只寬口淺木碗。等他走近之後,厄力克站起身,伸手抓著白雞的脖子和腿,把牠接過來。
厄力克慢慢將雞高舉過頭──然後在巴提利斯驚恐的目光下,把雞放低,一口咬斷雞脖子,並將雞頭扯了下來。白雞瘋狂拍打翅膀,鮮血四濺,將厄力克身上的白袍都染紅了。厄力克將猶在微微抽搐的雞屍舉在木碗上方,看著牠最後的血液滴濕了木頭。納司塔汗等雞身最後一滴鮮血湧出之後,端起木碗湊到唇邊。他抬頭看著厄力克,搖搖頭。
軍閥把雞屍往旁邊一扔,慢慢脫下白袍,露出白袍底下的黑色護胸甲和佩劍。他從王座旁拿起一頂黑鋼打造、以銀狐毛為飾的戰盔戴在頭上,然後拿起白袍抹掉嘴邊的血跡,再輕蔑地把袍子扔向巴提利斯。
使者低頭望著腳邊那件血跡斑斑的袍子。
「恐怕預兆的結果不太妙呢。」厄力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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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拉德剛換班開始第一道牆的崗哨勤務,新春第一場暴風雨就在碉諾赤山脈上方迸發。頭頂雷聲隆隆,鋸齒狀閃電有如扭曲的長矛撕裂夜空,一時間把堡壘照得透亮。強風沿著城牆吹颳呼嘯,發出嘶嘶的尖銳聲響。
吉拉德蜷起身體窩到城樓外凸的結構底下,把一小盆熱炭攏到城牆邊避風的位置。他的披風已經濕透了,濕淋淋的頭髮規律地滴著水,落在他的肩頭再滲入護胸甲,把他身上那件鎖子甲的皮革部分泡得全濕。不過城牆可以反射炭盆的熱氣,而且吉拉德在森川平原經歷過更悽慘的夜晚:要挖出被暴風雪掩埋的羊群。他不時站直身體隔著城牆眺望北方,等候閃電強光照亮平原。那裡毫無動靜。
與他相隔一段距離的牆邊,有個鐵炭盆被閃電擊中而驀然炸開,熱炭紛紛撒落在很靠近他的位置。他心想:這鬼地方還真適合穿盔甲啊。他打了個冷顫,往牆邊更貼近一些。暴風雨緩緩移動,被北方來的狂風推動掃過森川平原。雨勢多維持了一段時間,傾盆大雨打在灰石建成的城垛上,沿著城樓流淌,偶爾有雨滴濺到熱炭上,水分蒸發時發出嘶嘶、啪啪的聲響。
吉拉德打開小包包,拿出肉乾,扯下一塊嚼著。值班三小時,然後就能在溫暖的床上睡三小時。
漆黑的城垛後方傳來聲響,吉拉德迅速轉身,慌亂地摸找他的劍,兒時那種莫名恐懼佔據他的心思。一個高大的人影慢慢移入炭盆的亮光範圍。
「小夥子,別慌!是我。」宙拉斯說道,自顧自地在炭盆另一側坐下,伸出一雙大手烤火。
他那把白鬍子全濕了,黑色皮背心像被暴雨上過蠟一樣晶亮。雨勢已經減緩為綿綿細雨,風聲也不再像鬼哭神號。宙拉斯低哼著一首古老戰歌,讓炭火烤暖他的身子。吉拉德全身緊繃地等待接下來的冷嘲熱諷。「很冷是吧?需要烤個小火來壯膽是吧?」他心想:你這老混球,為什麼偏偏挑我值班的時候來?過了一會兒,這股沉默實在太凝重,吉拉德再也按捺不住。
「長官,今天晚上出來散步好像太冷了一點。」他邊說邊暗罵自己的語氣如此卑躬屈膝。
「我碰過更糟的天氣,而且我喜歡冷天,寒冷就像疼痛──提醒你你還活著。」
火光在老戰士飽經風霜的臉上投射出暗影,吉拉德第一次看出那張臉上刻著疲憊。他心想:這人已經身心俱疲了。藏在那件傳奇盔甲和冰冷如火焰的眼神背後的,不過只是個普通老人。也許的確強悍壯碩得像頭牛,但仍舊年事已高。歲月以及前仆後繼的敵人,不斷耗損他的心力。
「你也許不相信,」宙拉斯說,「但現在這段時間對士兵來說最難熬──等候戰爭開打。我經歷過好多次了。小夥子,你打過仗嗎?」
「從來沒有。」
「一旦你醒悟到死亡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會覺得戰爭沒有你擔心的那麼可怕。」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對我來說有什麼大不了啊,我有老婆有農場,我還想看到它們呢。我還想活很久。」吉拉德說。
「那是當然。不過你也可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卻死於瘟疫,或是被獅子咬死、得癌症而死。你可能被強盜殺死,或是從馬背上摔下來。不管怎樣,你終須一死,每個人都躲不掉。我不是說你應該放棄掙扎,乾脆張開手迎接死亡。你得奮戰到底。有個老兵──我的好朋友──在我年輕時對我說:怕輸的人永遠贏不了。這話是真的。小子,你知道狂戰士是什麼嗎?」
「很強大的戰士。」吉拉德說。
「的確,不過還不只如此;他是無人能擋的殺人機器。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他瘋了?」
「是的,這也是一部分原因,不過還有別的。他並不作防禦,因為他戰鬥時根本不在乎受傷。他光悶著頭攻擊,而不如他的人──在乎受傷的人──就會死。」
「你說不如他的人是什麼意思?又不是最會殺人的人才最偉大。」
「那不是我的意思……不過我想是我有語病吧。如果我試著種田──像你的左鄰右舍一樣──別人會說我不如你們。他們會把我當作遜色的農夫輕視。在這些城垛上的人呢,則由能活多久來決定身價。技不如人的人,或者說技不如人的士兵,不是衝鋒陷陣,就是戰死沙場。」
「宙拉斯,你為什麼來這裡?」吉拉德問。他是在問斧頭手為什麼選自己執勤時來干擾,但是戰士誤解了他的問句。
「我是來赴死的。」他輕聲說,一邊烤手一邊凝望炭火,「在城垛上找個適合當終點的位置,光榮地死去。我沒料到會被迫負責規劃什麼該死的防守策略。去他媽的!我是士兵,不是將軍啊。」
宙拉斯喋喋不休,吉拉德發現斧頭手並不是在跟他──農夫出身的吉拉德考爾──說話;他只是在跟隨便一個士兵,在隨便一個爐火邊,在隨便一座堡壘上閒聊。眼前不過是宙拉斯人生縮影的其中一幕:等候開戰的時候。
「我總是向她保證我會停止這種生活,安分地照料農場,可是總有某人、某個地方需要我去打仗。有很多年的時間,我自以為是某種東西的化身──民主、自由之類的。真相總是單純得多:我熱愛戰鬥。她明明知道,卻很仁慈地沒揭穿。你能想像身為一個傳奇──該死的『傳奇』──是什麼感覺嗎?小子,你能想像嗎?」
「不能,不過你一定很自豪吧。」吉拉德臆測道。
「你會感到疲憊。它本該讓你精力充沛,結果卻消耗你的精力,因為你沒有本錢覺得累,你是『傳奇宙拉斯』,所以你刀槍不入、所向披靡。你痛的時候會笑、走再遠也不用休息,你一手就可以翻山倒海。我看起來像可以翻山倒海嗎?」
「像。」吉拉德說。
「但我他媽的根本不能啊!我是個老人,膝蓋很脆弱,背部有關節炎;視力也大不如前了。我年輕力壯時,有個什麼跌打損傷很快就好了。當時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累,我可以從天亮戰到天黑。後來我年紀慢慢大了,學會裝模作樣,偷偷找機會休息。我開始運用經驗作戰,而不像先前只是埋頭硬幹。我五十幾歲時在戰場上變得很小心,反正到那時候,所謂的『傳奇』會讓敵人聞風喪膽。在那之後,我有三次對上有能力打敗我的人,可是最後他們都敗在自己手上,因為他們太害怕我的名號了。你覺得我是好的領導者嗎?」
「我不知道。我是個農夫,不是軍人。」吉拉德說。
「別逃避我的問題,小子。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那好吧,你應該不算好的領導者。不過你真的是很偉大的戰士。我以為在你過去叱吒風雲的歲月裡,你會成為軍事首領。我也說不準耶,你練兵的成效非常驚人,城裡整個氣氛都不一樣了。」
「我這輩子一直都跟隨別的領導者,」宙拉斯說,「都是些才思敏捷又強悍的人物。我努力想記起他們教過我的事,可是沒那麼容易啊,小子。你懂嗎?這檔事很難。我從來沒怕過正面對決的敵人,我可以用斧頭解決他們,必要時也可以赤手空拳。但是這座堡壘裡的敵人不一樣,它們是士氣、備戰、火溝、補給、通訊、組織等等方面的挑戰,我的靈魂都快枯竭了。」
「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宙拉斯。」吉拉德說,覺得自己的心更加貼近老人了。「我們會堅守在你身邊,這是你訓練出來的,雖然操練過程中的大部分時間我都恨死你了。」
「憎恨能激發力量啊,小夥子。你們當然能守住這座城,因為你們都是堂堂男子漢。你聽說曼達旦恩的事沒有?」
「有啊,真是太悲慘了。幸好有他在那裡幫你。」吉拉德說。
「小子,他是去殺我的,而且還差點得手了。」
「什麼?」吉拉德震驚地說。
「就是這樣,我希望你別說出去。他被拿得人收買了,主導這場暗殺行動。」
「可是……這表示你是單槍匹馬對抗那麼多人。」吉拉德說,「五對一,而你還能活下來?」
「是啊,不過他們只是一群訓練不足的烏合之眾。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說……曼達的事嗎?」
「因為不吐不快?」
「不是,我一向不愛說話,也沒有宣洩恐懼的需求。我是要你知道我信任你,我要你接替曼達的職位,我要升你做旦恩。」
「我不要!」吉拉德激動地說。
「你以為我想擔負這麼多責任嗎?不然你以為我在這裡耗這麼久是在幹嘛?我是想讓你明白,我們經常被迫去做害怕的事,而且次數比你想像中還多。你明天就上任。」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一直在觀察你,我覺得你有領導才能。你帶領十人小隊的方式讓我刮目相看,還有你在那次賽跑中幫了歐林一把,都是榮譽心的表現。而且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
「我沒有經驗。」吉拉德說,不過他也知道這藉口太遜了。
「經驗可以累積。你想想,你的朋友布雷根並不是當兵的料,你其中一些同袍在第一波攻擊中就會死去,而好的軍官可以拯救部分人的生命。」
「好吧,可是我吃不起軍官餐廳,也雇不起軍械盔甲工匠,你得替我張羅軍服才行。」
「曼達的裝備應該合你用,你可以讓它們發揮更高尚的用處。」
「謝謝你。你先前說你是來赴死的,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能打贏嗎?」
「不是,忘了我說的話吧。」
「該死,宙拉斯,別想打發我!你剛剛還說什麼信任呢。我現在可是軍官了,我問了你明確的問題,我也答應不說出去,所以你就放心回答吧。」
宙拉斯笑了,他直視年輕哨兵炯炯的目光。
「那好吧。長期來看我們沒有希望,每拖一天都讓拿得軍的勝利更近一點,不過我們會讓他們付出慘痛代價。你可以把這句話當真,小夥子,因為這是以『傳奇宙拉斯』的身分說的。」
「別管什麼傳不傳奇了,」吉拉德回應對方的笑,「重點是說這話的人在暗巷裡單挑五個殺手啊!」
「吉拉德,別為這事把我捧得太高了,每個人都有專長,有的是建築、有的是繪畫、有的是寫作、有的是戰鬥。我的專長跟人家不太一樣,我一向善於和死亡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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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的天空亮起曙光之時,碉諾赤城的城牆感受到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第一波衝擊。幾千名汗淋淋的戰士將幾百座投石器的支臂往後拉,這些拿得人壯碩的肌肉繃緊隆起,把巨大的機械支臂拉到他們頭頂的柳條籃都幾乎呈現水平狀,而每個籃子裡都裝著一大塊凹凸不平的花崗岩。
守城士兵滿懷恐懼地僵立著,眼看拿得指揮官舉起手,再用力往下揮,頓時空中滿是致命的石雨,重重地砸在守城者周圍和之間。巨石一陣陣落下,城垛被打得搖搖晃晃。城門高塔那裡,一片帶雉堞的城垛被大石擊中而爆裂開來,打得三名士兵立刻失去意識。城牆邊全是抱頭貼地的士兵。周圍噪音極為駭人,隨後而來的死寂更教人膽戰心驚。因為當第一波雷霆萬鈞的攻勢平息之後,士兵紛紛抬頭往下瞄,卻看見敵軍好整以暇地準備重複剛才的動作。巨大的木頭支臂往後拉、再往後拉;指揮官的手臂舉起來了;他的手臂揮下來了。
死亡之雨當頭落下。
雷克、宙拉斯和瑟白塔高踞在城門塔樓上,與士兵一同經歷這場戰役的第一波恐懼。雷克不肯讓老戰士獨自坐鎮,儘管歐林已警告過兩名甘恩待在同一處實在愚不可及。宙拉斯笑了。「朋友,你和薇拉小姐應該在第二道牆觀戰才對,那你就會看到沒有任何拿得人丟的小石頭可以把我打趴。」
此刻,雷克蹲伏在宙拉斯身邊,沿著城牆左方和右方察看。碉諾赤城的士兵手握利劍和長矛,繃緊神經等待這場可怕的風暴結束。
在敵軍第二次裝填石塊的空檔,宙拉斯下令一半的士兵回到第二道牆底部待命,那裡超出投石機的攻擊範圍。弓人的弓箭手也都部署在那個位置。
這波攻擊持續了三個鐘頭,打碎了好幾段城牆、砸死了許多士兵,還擊毀一座高懸的塔樓,它在重擊之下化為礫石,一點一點慢慢地滾落下方的山谷。塔樓上的士兵大多安然跳離,只有四個人尖叫著從邊緣翻落,跌在谷底的亂石上粉身碎骨。
擔架手在石雨間勇往直前,運送傷兵回到艾爾得巴戰地醫院。這棟建築被幾個石塊砸中,不過它非常堅固,目前還沒被石塊砸穿。黑鬍子的布萊坦巴爾氣勢十足,拿著劍跟在擔架手身邊跑,敦促他們前進。
「天啊,真是英勇!」雷克用手肘頂宙拉斯,指給他看。宙拉斯點點頭,他注意到雷克明顯以那男人的勇氣為榮。看到布萊坦置生死於度外的英姿,雷克對他充滿敬意。
擔架手抬走至少五十人,比宙拉斯擔心的數字來得少。他抬起身子從城垛上緣往下看。
「快了,」他說,「他們現在都聚在攻城塔後頭。」
一塊大圓石破牆而入,重砸在離他僅有十步之遙的位置,打得士兵像風中的沙粒四處飛散。不過很神奇的是,只有一個人從此沒再站起來,其他人紛紛歸隊。宙拉斯舉起手臂向歐林打信號,號聲響起,弓人帶著手下往前衝。每個弓箭手都帶了五筒箭,每筒裝了二十支箭;他們快速奔過開闊的土地,橫越火溝上的木板橋,再繼續趕往城垛。
拿得大軍發出一聲充滿恨意的怒吼。對守城者來說,這吼聲幾乎是具體有形的。接著,身著黑衣的拿得軍便擁向城牆,像是一波決心淹沒眼前城池的黑潮。幾千名野蠻人開始拖著巨大的攻城塔往前走,其他人則搬著長梯和繩索衝刺。隨著拿得人發出尖銳戰呼密密麻麻地擁向前,城牆外的平原似乎成了活物。
弓人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趕過來站在宙拉斯、雷克和瑟白塔身邊。土匪群沿著城牆一字排開。
「等你們準備好就放箭吧。」宙拉斯說。全身綠色的土匪頭子用修長的手一拂金髮,露齒而笑。
「我們不可能射不中的,」他說,「但這就像往暴風雨裡吐口水。」
「滴水穿石。」斧頭手說。
弓人給他的紫杉木弓上好弦,搭上一支箭。在他左側和右側,同樣的動作重複了一千次。弓人相中一名領頭的戰士,鬆手放箭,箭矢劃破空氣,重重穿透男人的皮背心刺入體內。那人踉蹌倒地,城牆上傳出此起彼落的歡呼聲。一千支箭隨後射出,然後又一千支,再一千支。很多拿得人帶著盾牌,但也有很多人毫無防備。箭雨擊倒好幾百人,這些人又絆倒後方的士兵。但是黑潮仍然在推進,直接將傷兵和死屍踐踏在腳底。
雷克舉著他的威格瑞亞弓,往人堆裡射出一支又一支箭。他在箭術方面乏善可陳,不過這根本無關緊要,因為正如弓人所言:不可能射不中的。這波箭雨像是一種尖刻嘲諷,回應不久前敵方用投石機對付他們的粗糙攻勢,但他們造成的傷害更大。
拿得軍已近得能讓人看清每張臉孔。雷克心想:這些人看起來真粗野,不過他們強悍又堅韌,生來就是為了打仗和流血的。很多人沒穿盔甲,有些人穿著鎖子甲,但是多數人穿戴油亮的皮質和木質黑色護胸甲。他們尖銳的戰呼聽來幾乎像獸類發出的聲音,聽不到任何言語,只能感受到他們滿腔仇恨。雷克心想:簡直像某隻遠古巨獸在怒吼啊!他胃部驀地湧現熟悉的恐懼痙攣。
瑟白塔掀起帽盔上的面甲,俯在城垛上往下看,毫不顧忌有幾支箭正飛上來與他擦身而過。
「爬梯子的人到牆邊了。」他輕聲說。
宙拉斯轉頭看雷克。「我上一回和碉諾赤城伯爵並肩作戰時,合力寫下了傳奇的一頁。」他說。
「英雄故事有個破綻,」雷克回應,「總是沒提到嘴巴有多乾、膀胱有多滿。」
一只爪勾咻咻地攀上牆頭。
「你還有什麼最後的建議嗎?」雷克邊問邊抽劍出鞘。
宙拉斯舉著司耐加露齒一笑。「活下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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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八代在攀索底端等待,看排在前面的部落民慢慢往上爬。有人從他旁邊飛速墜落,在崎嶇的岩地上摔得支離破碎,鮮血濺在他油亮的皮質護胸甲上。他認出那張扭曲臉孔屬於賽跑選手奈森,馬上露出笑容。
「他死有餘辜啊,」他對身旁的人說,「要是他跑步的時候有掉下來這麼快,我就不會輸這麼多錢了!」
他們上方的攀牆者現在都停止不動,因為卓內守城者逼得敵軍往後退回壁壘處。祖八代抬頭看著前面的人。
「納克拉許,你要在那裡掛到什麼時候啊?」他呼喊道。那人扭過身子往下看。
「還不是那些綠原部的廢材害的,」他大喊,「他們連在牛屎上都踩不穩。」
祖八代哈哈大笑,從攀索邊走開去看看其他攀牆者的進度。整面牆的情況都一樣:攀爬的動作都停了,牆頭傳來打鬥聲。一具具屍體砸向他周圍的岩石,他趕緊低頭回到城牆邊尋求掩護。
「我們要在這底下耗一整天了。」他說,「可汗應該派狼首部打頭陣的,這些綠原部的傢伙在高革瑟就派不上半點用場,在這裡表現更爛。」
他的同伴笑著聳聳肩。「又開始動了。」他說。
祖八代抓住打了繩結的攀索,撐著身體爬到納克拉許底下。他今天感覺運氣不錯,也許可以贏得厄力克承諾獎勵的那些馬,只要他打倒大家議論紛紛的那個灰鬍子老頭。
「死行者」,一個沒拿盾牌的大肚子老傢伙。
「祖八代,」納克拉許喊道,「你今天不會死吧?別忘了你還欠我賽跑賭輸的錢。」
「你有沒有看到奈森掉下來?」祖八代喊著回應,「就像支箭。你真該看看他拚命揮手的樣子,好像想把地面推遠一點。」
「我會看著你,你不准死啊,聽到沒?」
「你顧好自己吧,我會用死行者的馬來還賭債。」
眾人越爬越高,更多部落民填滿他下方的空間。祖八代低頭察看。
「喂,你!」他喊道,「你不會是滿身蝨子的綠原部的吧?」
「聞你的臭味,你一定是狼首部的。」那個攀牆者笑著回應。
納克拉許攀上城垛,先拔出他的劍,再轉身拉祖八代站到他身邊。攻城者已經排出楔形陣,強力突破卓內軍的防線,不過祖八代和納克拉許仍然被堵在後方,無法親自參與廝殺。
「閃開啦!讓點位置出來!」他們後頭的人叫道。
「口臭男你先等一下,」祖八代說,「我叫圓眼睛來幫你一把。喂,納克拉許,動一動你那雙長腿,給我指一下死行者在哪兒。」
納克拉許指向右方。「我想你很快就可以試試手氣贏得那些馬了,他看起來比先前近多囉!」祖八代靈巧地跳上壁壘,伸長脖子看那個熱戰方酣的老頭子。
「那些綠原部的傢伙簡直就是走上去向他討斧頭嘛,一群笨蛋。」不過刀劍聲中,沒人聽到他說話。
他們前方戰友組成的厚密楔形正快速變細,納克拉許跳入人堆中一個空隙,劃開一個卓內兵的喉嚨,那人原本正焦急地想把劍從某個拿得人的肚子裡抽出來。祖八代很快就趕到納克拉許身邊,兩人一起對那些個子高、眼睛圓的南方佬又劈又砍。
他滿心都是嗜戰的快感,在他跟著厄力克東征西討的十年來,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第一場戰役開打時,他還只是在遙遠北方花崗岩莽原上幫父親顧山羊的少年。當時厄力克才剛當了幾年軍事首領,征服了長猴部,提供機會讓該部落的人加入他旗下的軍隊。他們斷然拒絕,結果全部落只留下一個活口。祖八代對那一天記憶猶新:厄力克親手把長猴部的酋長綁在兩匹馬上,下令將他撕成兩半。八百人遭到斬首,留下的盔甲則轉手到祖八代這些年輕人手上。
下一場突襲行動中,他擔任先鋒。厄力克的胞弟蓋桑對他讚譽有加,還送了他一面鑲有黃銅的牛皮盾牌。他當天晚上就在擲蹠骨遊戲中輸掉這面盾牌,但想起這個禮物時仍充滿感情。可憐的蓋桑!隔年他就因為率眾叛變而遭到厄力克處決。祖八代屬於反對他的一方,在他人頭落地時歡呼得比誰都大聲。現在的祖八代擁有七個老婆和四十匹馬,不管怎麼看都是個富豪,而他還不到三十歲呢!
諸神肯定特別偏愛他。
一根長矛擦過他的肩膀,他挺劍刺出,幾乎把對方手臂都砍斷了。噢,諸神真的對他很好呢!他用盾牌擋下猛烈的一劍。
納克拉許趕過來援救,在攻擊他的人肚子上劃開一道口子,對方慘叫倒地,立刻消失在從後方擁上來的大軍腳下。
他右側的拿得陣線現出敗象,納克拉許突然把他往後推,自己腰側被一根長矛刺入。祖八代的劍迅疾揮過,砍在那個長矛手的脖子上端;鮮血汩汩湧出,那人往後倒。祖八代低頭看著躺在自己腳邊的納克拉許,他身體抽搐,雙手握住濕滑的矛柄。
他彎腰拉著好友,把對方拖離混戰現場。他再也沒別的可做了,因為納克拉許就要死了。對這個矮小的部落民來說,眼前這樁憾事讓今天這個美好的日子蒙上陰影。過去兩年來,納克拉許一直是他的好夥伴。他抬起頭,看到一個穿黑衣、蓄白鬍的人正殺出一條血路,鮮血淋漓的手中握著一柄可畏的銀鋼戰斧。
祖八代立刻忘了納克拉許的事,眼中只剩厄力克獎勵的馬匹。他擠向前朝斧頭手走去,看著他的動作、他出神入化的武藝。老人擋下致命的攻勢,反手用斧頭劈開一個部落民的臉,那人尖叫著翻落城垛。祖八代心想:以這麼老的人來說,他的身手可真靈活。
祖八代一躍向前,徑直刺向老人的腹部。接下來的一切,在他看來彷彿水底發生的場景。白鬍子戰士一雙藍眼瞳轉向祖八代,恐懼瞬間化作寒意滲進他的血液。斧頭彷彿用飄浮的方式抵住他的劍刃,把它撥向旁邊,接著斧刃轉了一百八十度,以漫長到折磨死人的緩慢速度砍在祖八代胸前。
他的身體向後砸在壁壘上,再滑下來倒在納克拉許旁邊。他低頭,看到最初鮮紅的血液轉為動脈流出的暗色血塊。他伸手探入傷口,一根斷掉的肋骨在他手底轉動,痛得他整張臉皺在一起。
「祖八代?」納克拉許輕聲說。不知怎麼地,這麼微弱的聲音仍是傳到他耳裡了。
他俯在朋友身上,用頭枕著好友的胸膛。「我聽到你叫我了,納克拉許。」
「你差點拿到那些馬了,就只差一點點。」
「那老頭子真他媽的有兩下子,是吧?」祖八代說。
戰鬥的噪音變遠了,祖八代發現他耳內有種隆隆聲取代了周遭的聲音,聽起來像海浪捲裹砂礫的聲音。
他記起蓋桑送他的禮物,還有蓋桑被處決那天往厄力克眼裡吐口水的畫面。
祖八代笑了。他欣賞蓋桑。
他真希望自己沒有那麼大聲地歡呼。
他真希望……
宙拉斯砍斷一根攀索,再轉身面向剛翻過牆頭的拿得戰士。他用力把對方的劍打向旁邊,再敲破那人的頭骨,然後跨過屍體對付第二名戰士,反手一揮劃開那人的肚皮。此刻的他,身上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就在命中註定該待的位置──野蠻戰場的核心。雷克和瑟白塔在他身後合力戰鬥,纖瘦白子的細劍和雷克沉重的長劍不斷劈砍揮舞。
現在,宙拉斯身邊聚了好幾個卓內戰士,他們合力掃蕩乾淨這一段城牆。在他們兩側的城牆上,類似行動也同樣上演,五千名守城戰士奮力抵禦外侮。拿得人也感覺到了:卓內軍正一點一點地逼退他們。部落民帶著新一波決心戰鬥,用他們野蠻的方式又砍又殺。他們只要堅持到攻城塔的架子碰到城牆那一刻,接下來就會有數千名戰友擁上來增援。他們現在僅在幾碼之外了。
宙拉斯往後瞄。弓人和他的弓箭手在五十步外的後方,躲在幾堆倉促生起的小火堆後頭。宙拉斯朝霍崗揮手,霍崗馬上命人吹響號角。
城牆邊激戰的人群中,有數百人退離戰場,取來蠟封的陶罐扔向逐漸逼近的攻城塔。陶罐在木框上一砸便碎,罐中深黑色液體潑出來浸濕木頭。
吉拉德一手持劍、一手拿陶罐,擋下一個黑皮膚斧頭手的攻擊,把手中的劍捅向對方的臉,再丟出他手上的球體。他勉強來得及看到陶罐砸破在攻城塔頂端敞開的門邊,那裡聚集了許多拿得戰士,接下來便又有兩個侵略者衝上來對付他。他用一記突刺撂倒第一個人,卻發現自己的劍卡在那垂死者的腹部深處。第二名攻擊者狂叫著朝吉拉德撲來,手中兵器揮舞,吉拉德趕緊放開劍柄往後跳。另一個卓內戰士立刻過來攔截這拿得人,擋下他的攻勢,再反手一揮砍下他的頭。吉拉德把他的劍從拿得人的屍身裡用力抽出來,微笑向布雷根道謝。
「你這農夫還真不賴!」吉拉德叫道,然後又殺回戰場上,攻破一名手持滿是凹痕鐵棒的大鬍子戰士的防守,把對方砍倒。
「弓人,就是現在!」宙拉斯大喊。
一幫土匪搭上箭,箭頭裹了浸過油的布塊;他們把箭湊到火焰上方。等箭點燃之後,就把箭射過城垛,射在攻城塔的外壁上。火苗立刻就竄燒起來,濃密窒人的黑煙被晨間微風吹得直升天際。其中一支火箭穿過攻城塔敞開的門框,射穿一名拿得戰士的腿;那正是吉拉德丟的油罐墜落的位置,那士兵的衣物都沾滿了油。不出幾秒,那人便成了一團亂扭亂叫的人體火炬,被他盲目撞上的戰友無不跟著起火燃燒。
空中飛過更多陶罐,用來餵養二十座攻城塔上的火焰,風勢把人肉燃燒的恐怖氣味吹向城牆。
戰事緩慢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有了轉變。爬上城牆的部落民變少了,因為他們的戰友被逼回城垛上,使得他們缺乏立足之地。現在拿得人不是為了征服而戰,而是為了活命而戰。戰爭的風向變化無常,此刻已經轉向了,拿得人反倒成了防守的一方。
但拿得人不愧是勇敢的硬漢,既沒哀叫也不考慮投降,只是堅守位置,戰死方休。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直到最後一批戰士也被掃下城垛,癱軟的身軀躺在下方的亂石上。
現在拿得大軍默默地退離戰場,在超出弓箭射程後便停下來,頹然坐在地上,帶著空洞而永無止境的仇恨眼光瞪視碉諾赤城。猶在悶燒的攻城塔飄著縷縷黑煙,屍臭味充塞他們的鼻腔。
雷克靠在城垛上,用沾滿血跡的手抹抹臉。宙拉斯走向前,拿塊破布擦淨司耐加。老人鐵灰色的鬍鬚沾了斑斑血跡,他朝新任伯爵微笑。
「小夥子,看來你把我的建議聽進去了。」
「勉強聽進去了。」雷克說,「不過我們今天表現得還不賴。」
「這只是一場突擊戰,真正的考驗明天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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